【冉求曰。非不说子之道。力不足也。子曰。力不足者。中道而废。今女画。】
冉求这个境界跟颜回正好是一个鲜明对比,人家颜回入境界了,夫子讚叹,「贤哉回也」。冉求这里他不好学,不肯入境界,夫子在这里批评他。这个今女画,女就是通那个三点水一个女字的「汝」,就是你的意思。画是什麽?「从孔注」,用孔安国的注解讲,止的意思,就是「今汝止」,你止在这个境界上,你不提升了。画就是画而不进,画地为牢,你不肯再上进了。我们来看雪公的注解说,「求也艺,孔子引之向道,冉求辞以力不足。孔子曰:譬如行路,中道而废,可谓力不足。今汝自止,为艺术所缠而已」。冉求,他是技艺方面很行的,很会做事。夫子讲的,「志于道,据于德,依于仁,游于艺」,道、德、仁、艺,这个艺是技艺的艺。技艺是帮助我们存养仁心,修养道德,最后实现道,就是见性。冉求的技艺只是止在技艺上,他没有去提升,所以「孔子引之向道」。
孔子真的是一位好老师,对每一个学生,不同程度的,他用不同的方法。你是在低级,他就慢慢提升你。你一年级,他提升你到二年级;你是二年级,他提升你到三年级。像颜回已经到了硕士班,这一提升就到博士班。冉求这里境界比较低,人家颜子已经证道了。道、德、仁、艺,我们用四个阶层来讲,人家颜回已经从德到了道上面,得道了;冉求还在艺上打转转,所以孔子要提升他。但是冉求他推辞,他说,『非不说子之道,力不足也』。不是我不喜欢,这个「说」不是说,是通假字,「说」是通那个喜悦的悦。不是我不喜欢夫子之道,是我力不足。这是一个藉口,託辞,就是实际上他不想再修了。「冉求辞以力不足」,他推辞了,他不愿意再上进,说我能力不行,我慧根比较浅,跟颜回比起来不行,差得很远,我功夫不能得力。
结果孔子说,『力不足者,中道而废』,就是譬如行路,像你走路,你走得很累很累了,你力不足的时候,你是走到一半、中道的时候,你就只好停止,停下来休息,这「中道而废」。是你真正走了,走在路上了,走到最后走不动了你才停止,不是说像你现在根本都不想走。「今女画」,那就不是力不足,是你不想走。所以,「行路中道而废,可谓力不足」,这是力不足;「今汝自止」,你现在是自己停止了,「为艺术所缠而已」,那是被你所学的艺术所缠。这个艺术不是我们现在意义上讲的音乐、美术那些艺术,它艺是技艺,术是一种能力。冉求这方面很强,擅长于政事,你让他领兵打仗,他能给你打个好胜仗。但是你让他去修道,他就觉得力不足了,夫子给他也是一个点评。「冉求非不好学,观其才艺可知」,冉求也不能说不好学,只是好学用在才艺上,他没有像颜回那样用在道上进取。「盖偏重于艺,缺于求道之心」,这是李炳老给我们点出来冉求的毛病,他偏重于技艺上的学习,缺乏了求道之心。「是以孔子勉其上进」,所以孔子在这里劝勉他,不是在这里只是批评他而已,其实就是劝勉他,让他上进、让他求道。夫子讲「志于道」,我们的志向应该在道上,而不是只在技艺上。
我们学习传统文化,孔子的这个教诲也适用。有的人学传统文化,他还是偏重技艺,譬如说他读四书、读五经、读十三经,注解他也读得很多,好像是个大通家,学术上很有才华、很有建树。他能写书,写了一本又一本,着作等身,他能当教授,当知名的学者。这些都属于技艺上,能不能从技艺里头入道?当然也是可以,但是我们要真正有心去求道,夫子讲「志于道」。我们学传统文化,不是只为增长知识学问,能够写书立传,不是为这个。颜回没见他写书,没见他留下什麽着作,但是人家真得道了,所以夫子对他极其称讚。《论语》相传可能是出于子夏、子游之笔的很多,子夏、子游是以文学着称,文笔很好,但是夫子对子游、子夏讚叹的没有对颜回讚叹的多。冉求通技艺,如一般学六艺,礼、乐、书、数、射、御,这是六种技能,冉求都很行,但是不见孔子对冉求有什麽讚叹。证明圣人着眼在于道。我们求学,对这个道一定要建立志向。我为什麽要来学习传统文化?因为我也想得道,回归我本性本善,要有这个志向。就像禅宗六祖惠能大师,他去拜见五祖。当时惠能只有二十四岁,年轻人,没有文化,大字不认识一个,砍柴为生,他很孝顺,养活他母亲。后来砍柴,担柴路过一个读书人窗下,听到读书人在念《金刚经》,他豁然有悟,但还没有彻悟,他就已经觉得很生智慧了,就请问这个读书人「刚才你念的什麽经?这经从哪得的?」读书人告诉他,从五祖那里得到的。「我也想去五祖那里求法,好不好?」「可以。」于是大家凑钱帮助他照应母亲,使惠能没有后顾之忧,送惠能上路去黄梅求法。不远千里而来,见了五祖,五祖问他,你来这做什麽?惠能大师讲,我是来学作佛的。你看看人家的这个志气!不是为别的,是为来作佛的,这叫志于道。
当时拜在孔子门下的弟子很多,有多少人能志于道?有的可能是像冉求一样,他志于艺而已,他是来学艺的,学一点本事,将来能做个官,也可以。古代学儒能够考取功名,现在学了传统文化,你能增加点修养,跟人家相处的时候,人家看你也挺有文化的。你要为这个来学,差矣!不是学这个来做为你消遣的,也不是让人评点你很有文化、你很有修养,你是有点像个君子的样。不是,这些我们都不放在心上,重要的是我们志于道。
惠能大师一见到五祖就说「我是来作佛的」,这是志于道。五祖看到这个南方来的人(六祖的家乡,跟我是同乡人,广东的),一看,「你这个獦獠」。因为过去,南方在唐朝时代是南蛮之地,所以五祖是故意考他,说你这个獦獠,这是骂他,就是贬低他,你这南蛮子,「你一獦獠也想来作佛?」结果六祖说,「人分南北,佛性何分南北?」你看看,人家这个脚跟多稳!五祖这个考验他过关了。为什麽我们要志于道?因为人人都有本性,本性本善,不论你是南方人、是北方人,人分南北,这个本性本善没有分别。所以,既然如此,孔子能成圣人,我们为什麽不能成圣人?孟子讲得好,「舜何人也?予何人也?」帝舜是大圣,他是什麽人?我又是什麽人?有为者,必若是,我也要像他一样。孟子讲得好,「人皆可以为尧舜」,谁都能做圣人。问题是你肯不肯去修,有没有这个志向?《弟子规》到最后讲,「圣与贤,可驯致」,「勿自暴,勿自弃」,你不能自暴自弃。冉求是有自暴自弃,他觉得力不足,那是自暴自弃。只要锲而不舍,肯定能达到目标,「圣与贤,可驯致」。驯,它是马字边一个川,那是驯服的驯。驯服是什麽?把自己的毛病习气改掉,就像驯马,驯野马,把这个野马驯成良马,那得把自己毛病习气改掉,让自己驯服,管得住自己这些习气,不让它现行,那你就可以「致」,致圣贤了。
今天时间到了,我们学习《论语》就学到此地。有讲得不妥之处,请大家多多批评指正。谢谢大家。
文章摘自:《 细讲论语》 作者:钟茂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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