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季氏将伐颛臾。冉有。季路。见于孔子曰。季氏将有事于颛臾。孔子曰。求。无乃尔是过与。夫颛臾。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。且在邦域之中矣。是社稷之臣也。何以伐为。冉有曰。夫子欲之。吾二臣者。皆不欲也。孔子曰。求。周任有言曰。陈力就列,不能者止。危而不持。颠而不扶。则将焉用彼相矣。且尔言过矣。虎兕出于柙。龟玉毁于椟中。是谁之过与。冉有曰。今夫颛臾。固而近于费。今不取。后世必为子孙忧。孔子曰。求。君子疾夫。舍曰欲之。而必为之辞。丘也闻。有国有家者。不患寡。而患不均。不患贫。而患不安。盖均无贫。和无寡。安无倾。夫如是。故远人不服。则修文德以来之。既来之。则安之。今由与求也。相夫子。远人不服。而不能来也。邦分崩离析。而不能守也。而谋动干戈于邦内。吾恐季孙之忧。不在颛臾。而在萧墙之内也。】
这章里面有很多层的意思,我们一句一句来学习。我们还是主要依据李炳南老先生的《论语讲要》和蕅益大师的《四书解》做为我们的主要参考依据。第一句『季氏将伐颛(音砖)臾』,季氏就是鲁国的大夫季孙氏。这是鲁君没有实质的权力,是三家专权,季孙氏是三家当中权力最大的,这个家族它的力量最强。季氏要出兵去攻伐颛臾这个地方,颛臾按照孔安国的注解是说伏羲的后裔。伏羲氏我们知道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始祖,他创造了文字。这是他后裔,姓风,刮风的风。颛臾这个小国本来是属于鲁国的附庸,当时是属于鲁君的臣子。季氏当时,就是鲁国当时是季康子,季康子贪心,想要把它的这块地盘据为己有,所以要出兵攻伐颛臾这个地方,要灭这个小国,把它据为己有。这是这章的历史背景。当时冉有和季路,他们都是孔子的学生,冉有也叫冉求,季路就是子路,这两位都是孔老夫子的大弟子,他们俩当时是季氏家的家臣,服务于季氏。因为季氏要准备出兵攻打颛臾,所以这两个弟子就来见老师。『冉有、季路见于孔子曰』,这个见就是来求见于孔子,把这个事情报告给老师。他们就说,『季氏将有事于颛臾』。这个有事就是攻伐之事,要打仗了,这一打仗当然难免要死人,老百姓也会遭殃。
孔老夫子非常反对战争,因为战争是不仁道的,除非是真正替天行道,仁义之战,否则是不可以随便去动干戈的。当时季氏要出兵去攻打颛臾,这个不是仁义之战,这是季氏自己要贪图颛臾这块肥地,所以当然孔子就非常反对。当冉求、季路两个人来见孔子的时候,孔子就说了,『孔子曰:求,无乃尔是过与』。这个求就是冉有的名字,老师叫弟子直呼其名,这是符合礼的,师徒如父子。在过去只有两种人能够直呼其名,就直呼别人的名字,一个是他的父母,一个是他的老师。所以老师跟父母的地位是平等的,这是古人尊师重道。更有古话说,「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」,这是把老师推崇到极高的地位。所以中国人非常重视师道、重视教育,因此这个民族可以延绵五千年长盛不衰。这是因为这个民族它有根,它有圣贤的文化,而圣贤的文化扎根于孝亲尊师。所以孔老夫子对弟子就好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,教导他们,这里告诉他们说,「求(就是冉求),无乃尔是过与」。这个无乃是疑问词,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,恐怕是你的过失!你看说话很委婉,但是也很厉害。你的主人现在要出兵打别人,谁的过失?恐怕是你的过失!君子行有不得,反求诸己,你是圣贤人的弟子,你的主人现在不仁不义,是你自己没有劝谏好他,是谁的过?自己要反省。
底下孔子说明理由,『夫颛臾,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』,孔子在这里说,为什麽不能够攻伐颛臾这个地方。颛臾是周朝先王所封的,先王那是指周朝,因为春秋是在东周,东周之前还有西周,是武王建立周朝。武王建立周朝之后,他就分封诸侯,给每个诸侯封地。颛臾是先王所封的,是东蒙山的祭主。东蒙就是蒙山,在鲁国的东面,所以叫东蒙。现在这个蒙山就是蒙阴县南部四十里的地方,它的西南边就跟费县交界接壤,底下又谈到费。这个费就是我们写的浪费的费字,古音读必。这是颛臾这个地方。『且在邦域之中矣,是社稷之臣也』,不仅它是先王封的祭主,而且这个地方又在鲁国封域之内,又是鲁国的社稷之臣。因为现在的颛臾是附庸国,附属于鲁国,所以对鲁君来讲它是属于臣。这是在一国之中,你怎麽能够在国内打内仗?所以『何以伐为』,你怎麽还要攻伐它?这个不符合道义。
底下冉有就说话了,『冉有曰:夫子欲之,吾二臣者,皆不欲也』,冉有推脱责任了。孔老夫子说,这恐怕是你的过失吧,冉有这时候竟然推脱责任,他不敢承当。这都是给我们表演,引出夫子后面的教诲。一个人,你的主人有错误,你不能够直下承当,还要推脱责任,这就不对了。你看冉有这里说,夫子欲之(这个夫子是指季康子,他的主人),是他想干,不是我们俩想干的。吾二臣就是冉有和子路,他们俩是家臣,他们不愿意去讨伐颛臾,但是季氏他愿意,我们没法子。这种推脱责任的说法,没有办法逃脱孔老夫子的批评,孔老夫子对学生真的是非常的严厉。
孔子说,『孔子曰:求』,这个求,这回叫的声音比较大了。然后底下就教训他,『周任有言曰』,这个周任,根据马融的注解,他是古时候的一个良史,一个史官,很有品格的,他有说过这样的话。这是孔老夫子述而不作,他引用先贤的话说到,『陈力就列,不能者止』,这是周任的话。陈力就是陈其才力,意思就是说为人辅相者,做人的臣子,为人服务,你自己要量力而行,你自己量度一下自己的能力,能够做到就尽量去做。就列是就任的意思,在跟着主人排班出列,就有就位的意思。所以量度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够胜任这项工作,不能者止,你要是不能胜任就应该告退。这是先贤说的话。
底下是孔老夫子讲的,『危而不持,颠而不扶,则将焉用彼相矣』。这是针对冉求和子路两个人。危而不持,这是指谁?指季康子,他的主人。这个主人如果行不义之事,兴兵来攻伐一国之内的另外一个臣子,这种动作本身很危险。《尚书》上有说,「作善降之百祥,作不善降之百殃」。如果一个人行善,天都降下吉祥;如果一个人不善,不仁不义,自私自利,损人利己,上天就降下灾殃,他就危险了。你看孔老夫子非常明白这个因果道理。《左传》上面讲,「多行不义必自毙」,一个人常常做不义的事情,自己招来祸端,让自己最后家破人亡。一个忠诚的臣子见到主人要是做错事情,有危险了,怎麽能够不去扶持他?好比一根旗杆快要倒下来了,你应该去扶一扶它,这叫持,把它维持住,让它不要倒下来。颠而不扶,也是一样,颠倒了,你怎们能够不扶起它?譬如说一根旗杆倒下来了,你都要把它扶起来,对人更要如此,否则还要你这两个人来辅助吗?则将焉用彼相矣,这个彼,专门指冉求和子路两个人,相就是帮助,焉用就是何须要、何用,何用你们俩来帮助?换句话说,你们俩失职了,没有尽到为人臣的本分。见到主人行不义,你们不能够劝阻,还推脱责任,还说什麽「这是季夫子欲之,吾二臣者皆不欲也」,这话你还能说出来?你看孔老夫子看问题看得很深刻,你逃不过他的眼睛。
底下又进一步说,『且尔言过矣』,你的话错了。『虎兕(音四)出于柙(音霞),龟玉毁于椟(音读)中,是谁之过与?』虎就是老虎,老虎很凶勐,出来会吃人的。兕是指犀牛,这也是很凶勐的动物,这种动物要把牠关在笼子里才行。这个柙是属于笼子,柙槛(音箭)。那现在这些动物跑出来了,那是谁的过?看守人的过错。龟玉毁于椟中,这个椟是装玉的椟箧(音妾),那种盒子。这个龟玉叫神龟宝玉,很名贵的宝物,结果在所藏的那个椟匮(音贵)当中、那个盒子里头被毁掉了,你说这是谁的过失?这明明就是看守人失职。这个话也很明显,冉有、子路两个人是季氏的家臣,你有责任辅助主人行仁义,不能够祸害人民。他这个主人现在想这麽做,谁的责任?所以孔老夫子讲这道理,逼得人没有办法再为自己开脱了。底下冉有又讲了,冉有也很会说话,他善于政事,很会做事情,能力很强,所以季氏找他去做家臣,他也是很有政绩的。底下冉有就说,『今夫颛臾,固而近于费』。今是现在,现在颛臾这地方,固是指它的城郭很完固,就是它很能够有防御能力。而近于费,跟费邑很接近,古时候邑就是现在讲的县,跟费县这个地方是很近的。『今不取,后世必为子孙忧』。如果现在不攻取颛臾这个地方,将来必定是季氏子孙的忧患。冉有说出实话了,你看他给季孙氏说话。换句话说,他还认为季氏攻打颛臾很有道理,这是为季氏家族自己的子孙考虑,他的势力能够保住。但是这种考虑完全是站在季孙家族这个小团体上考虑,他没有在大的局面上来考虑,他没想到鲁国,没想到天下,没想到人民。冉求他对季氏可谓是忠诚,但是这种忠就叫愚忠。为什麽叫愚忠?愚迷,以为他给这个主人效力了,但是这种做法不仁不义,这就叫助纣为虐,这不是真正的忠,这叫害主人。就像孔子讲的「危而不持,颠而不扶」,主人有危险了,我们还要促他一把,把他推落火坑,让他造恶业。
在《孝经》上曾子曾经问过孔老夫子,这一部《孝经》就告诉我们怎麽尽孝,怎麽尽忠,怎麽修身,怎麽齐家,怎麽治国,怎麽平天下。这部《孝经》太了不起了,真是古代帝王和谐世界的法宝。曾子问孔老夫子,是不是「子从父之令」就是孝,儿子只是听从老父亲的命令,这就叫尽孝?夫子说了两句「是何言与、是何言与!」这是什麽话!讲错了。然后夫子举出几个例子说,在古代「天子有诤臣七人」,什麽叫诤臣?就是能够劝谏主人的人,就像唐太宗有魏征,魏征是谏臣,是诤臣。诤就是可以跟你争执的,可以死谏的这种人,诤臣。如果一个天子有七个诤臣,像魏征这样的,「虽无道,不失其天下」。即使这个天子是无道昏君,他不会丢天下,因为有这七个人保住。「诸侯有诤臣五人,虽无道,不失其国」,他这个国家不会灭。「大夫」,季孙氏是大夫,「有诤臣三人」,有三个这样的人,「虽无道,不失其家」,他的家族不会灭亡。「士有诤友」,一个士人,因为古时候分阶级,有天子、有诸侯、有大夫、有士人、还有庶民,这五大类。士就是读书人,将来他有机会可以为国家服务,像冉有、像子路这种人这是士人。士有诤友,有这样的一个朋友给他劝谏,告诉他正理,把持原则,虽然自己再不好,不失其令名,令名就是美名。如果没有人劝谏他,他难免会犯错误。你看像冉求、像子路他们有好老师,有孔子,有问题他来请教孔子,孔子就给他说出正的道理,让他不失其令名。否则,连冉求、子路这种人都会做错事。然后,孔老夫子讲,「父有诤子,则身不陷于不义」。一个父亲他有一个诤子,就是能够劝谏他的儿子,就不会陷于不义了。所以「故当不义则诤之」。现在季氏(主人)有不义了,你冉求和子路有这个责任做诤臣,要劝谏。怎麽还能够站在他那边考虑,帮助他去做不义的事情?
所以孔老夫子底下教训他就教训得更厉害,因为冉求说出他心里话,他想着季氏应该夺取颛臾,要动干戈。孔子底下就说,『孔子曰:求』,第三次叫着他的名字,这次批评得就更严厉。『君子疾夫,舍曰欲之,而必为之辞』。你看冉求说话不诚实,心里想一套,口里说一套,所以孔子说冉求,「君子疾夫」,这个疾就是讨厌,厌恶。君子厌恶什麽?底下说「舍曰欲之」,这个舍就是舍去、不说,欲之。因为冉有前面讲是「夫子欲之,吾二臣者皆不欲也」。他说是季康子欲之,是季氏他自己贪欲,想要拿颛臾这个地方,不是我俩想愿意去的。结果后来他又供出来,原来自己也愿意。你既然心里是这样想的,你还为自己来辩驳,来推脱责任,你舍之不说。这里头还有一层意思,舍,不说自己欲之,而推说主人欲之,本身这念头就不正,不真诚。另外又不说主人欲之(主人他要攻伐颛臾)这本身也是错误,你还「必为之辞」,为他还捏造一些言辞替他说话,这两层意思。这是君子所厌恶的。因为冉有他讲出来也是振振有词,说夺去了颛臾可以使季氏子孙没有忧患,说出好像有道理的话,其实没道理。
底下孔老夫子就给说出正理了。『丘也闻』,丘字是孔老夫子的名,他自称,也是很谦虚的说法。就是我曾经听闻,『有国有家者,不患寡、而患不均,不患贫、而患不安』。这个有国者就是指诸侯,就是每一个国家的国君,这有一个国。有家者就是指大夫,像季孙氏,这是他有家。大夫称家,诸侯称国。不管你是一国之主还是一家之主,「不患寡而患不均」,这个寡是指民寡,就是人民少,这是寡的意思;均就是贫富能够平均,不均就是贫富不均。实际上这两句,很多古注有特别说明,它的词句可能有了调动。因为从这个意思来看,应该是说「不患寡而患不安,不患贫而患不均」,这就对了。因为不均是指贫富方面不均,寡是对不安来讲,这就比较对。
所以李炳南老先生的《论语讲要》特别引了古注说,「董子《春秋繁露.度制编》」,这个董子就是西汉的董仲舒,他是一位伟大的人物,是他老人家把孔老夫子推荐给汉武帝的,所以儒家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成为了中国历史主流的文化,是董仲舒他的推荐,这是非常有功德的。他有《春秋繁露》这本书,这是他撰写的,这个是专门以《春秋公羊传》做为依据,把先秦这些儒学的思想融会在里头,总共有十七卷,有八十二篇文章。这部书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儒家思想的着作,它里头有一篇叫「度制编」,引用的有这麽一段话,孔子的话,「孔子曰:不患贫,而患不均」。这是孔子说的,所以贫是对不均,寡是对不安,不安是指上下不相安,这是指人民来讲。刘宝楠先生的《论语正义》里头也谈到这个问题,他说「盖贫由于不均,故下文言均无贫」。我们底下就看到了,下面两行,马上底下接着就是「盖均无贫,和无寡,安无倾」,下文讲的均无贫,可以见得贫跟不均相对。所以底下说(这是刘宝楠的话),「《论语》本错综其文」,它这个文字可能有错换,「而《繁露》」,就是《春秋繁露》董仲舒的,「则依义引之,故不同也」。所以从这里可以看到确实孔老夫子的意思应该是讲「不患贫而患不均,不患寡而患不安」。这样我们把文字重新调换正确就好了。
为什麽说不患贫而患不均?实际上如果贫富能够平均,人心也自然就平了,不在于说人多富裕,多有钱,这个差距不要拉太大,大家心也就比较平。这个让我们能想到,有的国家可能它还是属于比较贫穷的,但是它贫富差距并不算很大,那里的人民生活得还是比较的安定。可是有的国家,它富裕的人生活非常奢侈,但是贫富拉距很大,让那个地方的社会人心就不能安定,怨气就很大。「不患寡而患不安」,就是不要怕没有人气,只担忧人他心不安。
所以底下讲,『盖均无贫,和无寡,安无倾』。这个盖是提起下面的话,因为平均则没有真正的贫穷。因为贫是相对富而言,如果大家平均,那就当然没有贫,大家整体的生活水平一起上升,这就最好。「和无寡」,和是和气,家和万事兴,和为贵,所以就没有寡。寡是人气就少了,和无寡就是人气就多了,和气就能够聚人气。所以远方的人都纷纷来投奔你了,你就不怕人数寡少。「安无倾」,跟邻里乡党,一个国家跟邻国都能够相安,这就不会遭到外患,不至于倾危,这个倾就是危险。这是孔老夫子告诉我们齐家治国之道,也就是现在我们讲的和谐社会之道,怎麽做?「均无贫,和无寡,安无倾」,这就是和谐社会,不在乎你的经济水平发展得多高。经济发展上去了,要是人心不安,这个社会不和谐,就不会有幸福。
底下孔老夫子又说,『夫如是,故远人不服,则修文德以来之』。夫如是,是指刚才讲的均无贫,和无寡,安无倾,诚能如此,这就夫如是,夫是语气助词。如果真能够做到这样,那麽会怎麽样?如果远人不服的话,这个不服就不能归顺。远方的人,譬如说少数民族,他不能够归附,产生民族问题,产生各种社会不安的问题,或者跟邻国有矛盾、有冲突了,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怎麽做?孔老夫子说,则修文德以来之,我们自己要修养文化道德,文是文化,德是道德,以来之,就是使他来归顺,让他归附。因为人都能够服德,你真正有德,他就服,你用武力、用经济竞争的手段不能让他服。所以我们就想到,美国打伊拉克打了这麽多年,最后是以失败告终,最近是撤兵了,去年撤兵,损失惨重,那真的是得不偿失。为什麽?他用武力去压迫、去攻打,别人不服,所以自杀式爆炸事件很多,防不胜防,搞得自己焦头烂额。这是举出一个现在我们就看到的例子,证明什麽?战争不能解决问题,为了去争一些利益而大动干戈,那伤害的就是老百姓,那会让人愈来愈不服。《弟子规》上讲,「势服人,心不然,理服人,方无言」。不仅要理服人,更重要,要德服人。
曾经有人问过我,说现在我们中国跟日本关于钓鱼台的问题起争执了,怎麽办,你能不能用传统文化来解决?我说我没有办法解决,孔老夫子有办法。我也不是外交部的,我这是所谓「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」,但是我可以把传统文化里头的原理、原则跟你讲一讲,但是不能够代表任何的政策性建议,这还是你们自己去考虑。我就举了一个例子,我说当年周文王在西伯的时候,孟子讲,「汤以七十里、文王以百里」王天下。这个王天下是什麽意思?让天下都归顺,以他为王,尊他为天子,这是王天下,不是称霸天下。称霸天下你用武力那个不能长久,人心也不服。他是以什麽?以德,为政以德。文王当时他没有搞革命,武王后来是被逼出来的,才革命灭纣。文王当时在西伯,就是修文德以来之,让远近的诸侯都归附。曾经有两个小国闹别扭,也是为了争土地,一个叫虞国,一个叫芮国,虞芮两国争一块土地,相持不下。这两个国家都说这是我的土地,要争。结果后来他们就决定去找周文王来评判。因为大家对周文王都敬服,周文王评判的一定是最后裁决,我们大家都能服,所以这两个国君就来找周文王。结果进入到西伯,就是周文王的国家,当时还是个小诸侯,方圆百里。那时候一里,周朝的里比我们现在要小。弘一大师有一篇文章叫「周尺考」,专门考察周朝时候那个尺度,都比我们现在小。大概是一丈等于我们现在的六尺,就差不多是一半那麽短,所以这个百里,我看也就是现在的五、六十里,用公里算,三十来公里,方圆三十来公里而已,比香港小,比新加坡也小。当时这两个国君进入到周文王的国度,发现那里国家的人民互相都能够礼让,个个都是彬彬有礼,从来没有争执的。这两个小国国君看到了非常感动,「你看我们做国君难道都不如人家的庶人吗?人家平民老百姓的德行都比我们好,真惭愧!」最后就决定不争了,也不用去找周文王了,就回家了。然后各自把那块地也让给对方,两个人又互相让,最后把它做为公共地带。这就是什麽?修文德以来之,周文王用德行、用文化、用礼仪、用教育,把国民教好了。国民都教好了,远近都能够服,哪里会有争端?和谐自然就实现了。和谐最重要的,是要求自己跟别人和,不能要求别人跟我和。一有要求别人跟我和的这个心,这个和谐就很难做到。所以古德常讲,君子行有不得,反求诸己。自己要好好修文德,文是文化,德是道德。
我们也很欢喜的看到,现在祖国也不断的在弘扬传统文化,十七大特别提出要「弘扬中华文化,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」,把它提到日程上来。十七大这个精神贯彻下来,我们看到国家很多的传统文化论坛,各地、各个省、自治区都做这样的论坛。我也被应邀参加了不少。我们也看到,在腊月初八,就是不久前,今天是腊月十五,就是一个礼拜之前,腊月初八那天,这是释迦牟尼佛的成道日,我记得很清楚,中央电视台有报导,在天安门广场有九点五米高的孔子铜像树立起来了。这个是建国以来第一次,我们看到很欢喜。孔老夫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象征人物,在天安门广场上树立起来了,这是一个令人欣慰的事情。所以这就是文化,大家能够真正意识到修文化道德而使邻国归顺,能不能做到?一定能。首先使自己一国之内的国民民心归顺,进而远方的人民也能归顺,由近及远。
底下说,『既来之,则安之』。远方的人归顺了,则使其安之,他来了就让他更安乐。怎麽安乐?还是用文德,用文化、用道德。英国着名历史哲学家汤恩比说过,「要解决二十一世纪的社会问题,唯有靠中国的孔孟学说与大乘佛法」。这是中华文化,中华文化包括伦理、道德、因果、哲学、科学五个方面的教育。这个伦理、道德、因果教育就至关重要,这三种教育能够让人民百姓安乐,他的心安定,止于至善。他懂得什麽是善,什麽是恶,他就能够断恶修善。如果这个社会都是善人,当然社会就和谐。「百善孝为先」,从孝道开始弘扬,这是至关重要。所以一部《孝经》就是告诉你怎麽样以孝治天下,和谐社会从孝做起。所以用文化、用道德的教育向远方传播,让远方的人都来归附,都得到安乐,自自然然就将你这个国度推崇为天子。周文王何以被人尊为天子,不就是因为他有德?用文化来感召四海归服。
所以汤恩比博士真是了不起的一个大哲学家、大历史学家,他曾经在一九七O年代就预言,我看到的是英文的杂志,登着他写的这篇文章,「谁是地球的继承人」。我把这篇文章主要的意思也翻译成中文,呈给师父上人看,那是十年前,我还在美国教书的时候。我那大学图书馆有这个文章,有这个杂志。我记得是有个英文杂志叫「Horizon」,叫「地平线」,那上面一九七三年的文章。这个文章里头就说出(汤恩比博士自己说的),「唯有中国人最有资格做地球的领导者」,就是我们古时候讲的天子,说中国人有资格统一全世界。因为汤恩比他经过一战、二战,他对战争可以说是深恶痛绝。所以他常常讨论这个问题,「如何能终止人类的战争」,他说只有这个办法,把整个地球统一成一个国家,那就没有战争了。每个国家就好像一个州或者一个省,大家就不会有战争。
那谁有资格统一全世界?汤恩比说,只有中国人。因为中国人有几千年的统一的智慧、统一的经验、统一的理论、统一的方法。中华民族你看几千年都是大一统,四大文明古国,只有中国能够留存下来,其他三个文明已经没落、消亡了,这就是中国人有这个经验。我们师父给他做补充,这个统一不是武力的统一,不是政治的统一,也不是靠经济、靠科技,是靠什麽?靠文化、靠道德。就是这里讲的「修文德以来之。既来之,则安之」。让全世界人民都能够学习到中国的孔孟之道和大乘佛法,大家都欢喜,就和谐、就安乐了,孔子的大同理想就可以实现,胡锦涛同志的和谐世界的理想也可以实现。但一定要靠文德,不能靠武力,不能靠霸道,依靠霸道肯定不服。就好像孔子这里批评冉求和子路,实际上也是批评季氏,只是因为季氏是国家重臣,不好直呼其名来批评,通过批评弟子来批评季氏。说什麽?你以强势服人,去压服人,你去攻伐颛臾,这是不对的。应该修文德以来之,否则你想让天下太平,不可能。所以《论语》孔老夫子的教化,真的都是真理,到现在依然适用。
我们再看底下,孔老夫子又说,『今由与求也』,由是子路,他叫仲由,求就是冉求,这两个人。就是你们这两个人『相夫子』,相是辅助,夫子是指季康子。你们是季氏家的家臣,你们辅助季康子。『远人不服,而不能来也』,远方的人他不服你,这里指什麽?颛臾,颛臾这是远方,在那个时候对季氏家来说就是远方的人。他不能归服,你却去要讨伐他,而不能让他归服,不能来,来就是归服。『邦分崩离析,而不能守也』,这个邦是指鲁国这个国家,分崩离析了,就是国人人心分崩离析。人心分崩离析,这个国家也就要分崩离析,换句话说,动乱就要来临。失人心则失天下,得人心则得天下。人心你怎麽能得?修文德以来之。你修养道德,弘扬文化,你才能够真正让人心归顺,否则不能守。你自己不能够保守自己的家业,国家也会出现危机。现在你不懂这个道理,『而谋动干戈于邦内』,还要谋划出兵攻打颛臾,颛臾是一国之内,它是附庸国,也就是这一国里头的国土,打内战,你还要这样打内战,这个危机就大了。所以孔老夫子说,『吾恐季孙之忧』,我担心、恐怕季孙的忧患『不在颛臾,而在萧墙之内也』。萧墙之内就是指这一国之内。
根据郑康成的注解,「萧之言肃也」,萧也当肃字来讲,这两个字就差一点,有个草字头和没草字头。所以「萧墙谓屏也」,就像屏风一样,一个屏障。「君臣相见之礼,至屏而加肃敬焉,是以谓之萧墙」。所以这是古时候君臣见面的时候,臣要向君行礼,臣子到了这个屏障之前,这个屏风(这块小墙)之前就要加肃敬,他要严肃起来了,要生起恭敬心,所以这块墙就叫萧墙,这麽个来历。这也是比喻在朝廷之内,在国家之内。
根据《雪公讲要》里面又引方观旭《论语偶记》,他引了方观旭这个人,有一个《论语偶记》这本书,说「萧墙之内何人?鲁哀公耳」。萧墙之内那个君就是指鲁国之君鲁哀公,当时鲁国国君。「不敢斥君,故婉言之」。这是孔老夫子说话的艺术,说话得得体。你看他这个意思其实就是说鲁哀公实际上成为季氏之忧了,这个话讲得很厉害,也直接捅到了季氏季康子心里去了,像一把尖刀。为什麽?原来季康子已经有谋反之心了,所以他为什麽要攻打颛臾?他的忧患不是在颛臾,在萧墙之内,他忧患自己不能控制鲁国国君,不能把持鲁国的政治,怕自己失去权势。这位方观旭他认为,当时鲁哀公已经有心思想要削弱三家的势力。鲁国这三家季孙氏、叔孙氏、孟孙氏,这三家一直专权了好多年,几十年,所以很多个国君都想要把这三家之权收回来,都没成功。鲁哀公当时就想收回这三家的权力。当时因为颛臾,他也是鲁臣,鲁国之臣,跟季氏形成犄角之势,互相抗衡。如果鲁君能够联合颛臾这个力量,可以削弱三家势力。季氏他也想到了,所以他就要计画来讨伐颛臾,先下手为强。这个是阻止鲁哀公的企图,不让他联合颛臾的力量。所以才有冉求刚才说的话,说「今夫颛臾,固而近于费。今不取,后世必为子孙忧」。这是讲季氏家的子孙将来就会忧患,为什麽?因为颛臾的势力大,直接就会危害季孙家族。冉求是站在季孙家来考虑,但是孔老夫子站在鲁国国君的角度上考虑。孔子是赞成鲁国国君将三家势力收回去。所以孔子曾经协助过鲁国国君堕都,就是把城墙毁掉,把三家城墙都毁掉,三家势力就削弱,能够重新使鲁国国君集权,这是符合礼的。如果国君没有权力,都得听任臣的摆布,这叫君不君臣不臣,这是乱世的现象。
底下《论语》这章我们就看到,我们下面会看到,说「天下无道,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」;更无道的是诸侯都没有权力了,礼乐征伐自大夫出。季氏家他来掌权,这是乱象。所以孔老夫子为什麽这麽严厉批评冉求,他没看到这个利害关係。孔老夫子念念是要恢复礼治,让君君臣臣、父父子子,当国君的像个国君,他要有国君的威严和权力;当臣子的像个臣子,他要臣服于国君,忠诚于国君。当父亲的像个父亲,当儿子的像个儿子,要尽孝道,否则就是乱世。所以,判断一个时代是治世还是乱世,就从这个五伦关係上就可以看得到。现在我们看到举世每一个国家都这样,儿子不孝顺父亲,父母对儿女不能慈爱,不能够尽到做父母的义务。你看像现在父母都不考虑儿女的前途,只顾着自己的吃喝玩乐,只顾自己的利益,没把儿女放在心上。所以不能够养儿女,不能教儿女,这种现象太多了。儿女长大以后,他怎麽能够感父母的恩?所以他对父母很仇视,甚至打父母、杀父母的都有,这就是父不父、子不子。那他对父母不能尽孝了,他能够对主人尽忠吗?他对领导能尽忠吗?领导也不顾及下属的利益、前途,他也没想,他都想自私自利,所以自然就是君不君、臣不臣。这就是失教的结果。我们看到这个现象,我们自己要修文德以来之,我们自己好好学习文化道德,力行圣贤教诲,从我做起,改变世界。古人讲「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」,我自己要做好样子。人家君不君、臣不臣,父不父、子不子,我们要君君臣臣、父父子子,我们要讲道德、讲道义,敦伦尽分,要负责任。
孔老夫子在这里用心确实非常良苦,对冉求也是给他点出来季氏为什麽要讨伐颛臾,因为他之忧在萧墙之内,他忧的是自己的权势被鲁君收回,所以,甚至可能季氏本身都有谋逆之心。在哀公之前,昭公曾经有一次要收回三家之权,大动干戈,结果被打败了,昭公被迫逃亡外国,死在外国。这是已经看出当时三家的谋逆之心,幸好他还没做出弑君的逆行。但是后世很难讲,上一世能够把国君赶出国门,下一世可能干脆就杀掉了。春秋时期弑父、弑君的这种悖逆之行愈来愈多,所以孔子称它是乱世。要挽救这个世道,必须要从我做起,点点滴滴每一个举动都要想到它的流弊,它有什麽影响。所以孔老夫子批评季氏讨伐颛臾,他想到了这个流弊之所在。他站在国家的高度,站在恢复礼治的这样一个高度去考虑问题,说这个话也是遏制季氏那种悖逆的心态。
《雪公讲要》里头引了《皇疏》一段话,就是皇侃的《论语义疏》,皇侃是南北朝时代的经学家。「《皇疏》引蔡谟说」,蔡谟是东晋时期的经学家。蔡谟这麽讲的,「冉有、季路并以王佐之姿,处彼相之任,岂有不谏季孙,以成其恶?所以同其谋者,将有以也。量己揆(音葵)势,不能制其悖心于外,顺其意以告夫子,实欲致大圣之言以救其弊」。这个话讲得就很圆融,也应该是事实真相。蔡谟这里讲,冉有、季路这两位是孔子的弟子,实际上他俩是贤人、是君子,难道这个利害关係他能不懂吗?他们肯定跟夫子是同心同德的。但是他在这里要这样表演,把季氏攻打颛臾的这麽一个企图暴露出来,让孔老夫子去评判,是让世人、让后人得以了解什麽是正义,什麽是违背正义。
所以蔡谟这里讲,冉有和季路这两人实际上是表演出来、装出来的,不是真的他们不义。「并以王佐之姿」,这个王就是帝王,佐是辅佐,王佐就是辅佐帝王的这样一个姿态。古人称王佐之才,就是这个人可以能够做帝王的辅佐,他有非凡的治国能力。冉有、子路两个人确实他们能够治国、治天下,他们能够辅佐周朝的天子,更何况辅佐季氏?季氏只是诸侯底下的大夫,岂有说不能够辅佐好的道理?所以处彼相之任,就是做辅相这样的一个任职,做家臣,岂有不谏季孙,岂能够不劝谏季孙氏(就是季康子),「以成其恶」,那还会成就他的恶行吗?我们说这冉有确实是替季孙氏说话,成其恶。所以同其谋者,表演出来,好像跟他同谋合污。「将有以也」,这是什麽?有用心的。这个用心是在于教化世人,冉有表现一个反角,让孔子来表演主角、正角。量己揆势,不能制其悖心于外,确实冉有和子路他们自己虽然也想劝谏季孙,但是自己因为还毕竟是家臣,只能劝谏,不能够强来遏制他。季孙氏有悖逆之心,图谋不轨,那冉求、子路也不能够制服他,因为他是处于外,他是心内,季康子心里想的,外力他加不上。所以顺其意以告夫子,这两个人可能觉得力量不够,不能劝谏季康子,所以他们俩请教孔老夫子。这个夫子是孔老夫子,顺其意,这个其是季康子。顺着季康子的意思跟孔老夫子汇报,就好像在替季康子说话,实际上都是表演,让孔老夫子来评论。所以实欲致大圣之言以救其弊,大圣就是孔老夫子。冉有、子路两个人也很聪明,他们俩力量不够,不能搬动季康子,不能阻止他去攻打颛臾,他们俩请孔老夫子来发言。孔老夫子是大圣人,当时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大圣人,个个都敬重他,他这一说话,谁也不敢唱反调。所以这是什麽?请孔老夫子讲出这些话救其弊,这个其是指季康子,让他不至于继续作恶,停止攻伐颛臾。
蔡谟讲的这个话确实很有道理,让我们去体会,其实冉有、子路两人也是用心良苦,宁可被孔老夫子批评、痛骂一场,付出这样一个代价,希望通过孔老夫子的话来说服季康子。这样理解也是很正确的,很符合孔老夫子的弟子的存心。
雪公《论语讲要》里头也引了古注来说明,说在历史上,你看春秋三传,《公羊传》、《谷梁传》,还有左丘明的《左传》,都没有记载说季氏攻打颛臾的事情。换句话说,季康子大概听了孔老夫子这段话之后,他也就不敢去造次了,就停止了攻打颛臾的想法。毕竟这是孔圣人讲的,要是他逆着孔圣人的话来做,那会失掉民心,所以后来真的就没打。这不仅是孔老夫子的功劳,也是冉求、子路两个人的功劳,他俩去问孔老夫子,装着为季康子说话,这就把这场战争遏制住了。这种用心非常良苦,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,教我们怎麽样为人臣,这是曲线救国,这是智慧。
我们再看蕅益大师的注解,他只有一句话,讲得也很精彩,说「老吏断狱,曲直分明」。这个老吏是比喻,讲孔老夫子,就好像一个官吏断桉子,老夫子年纪大了,所以称为老吏,称呼老吏也很亲切。断狱就是断桉子,曲直分明,谁是曲,谁是直,这样一说,非常分明。孔老夫子通过批评冉求和子路两个人,实际上也批评了季氏,让他能够收回战争的野心。我们再看江谦先生有一个补注。江谦先生是民国时代的大学者。他这个补注里头讲,「文德即均也、安也、和也」。这讲修文德以来之,什麽叫文德?文德就是使人民均贫富,就是使社会安定和谐,人心安,社会和,这就是文德,文化道德教育的效果就是这三样。所以国家要以文德为中心,这是和谐社会的一个重点。不是以阶级斗争为中心,也不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,应该以文德(文化、道德)教育为中心,你看《礼记.学记》上讲,「建国君民,教学为先」。当然一个国家的发展是需要有一定的阶段,文革以后,我们看到中国改革开放,以经济建设为中心,人民富裕起来了。那孔子曾经在卫国的时候也对冉求说过,一个国家人多了怎麽办?「富之」,让它富裕起来,就是经济建设。富裕了之后怎麽办?「教之」,要教育他们,那就要以文德为中心。所以看到江泽民,前任的国家主席,他就提出以德治国;现在胡锦涛同志提出建设中华民族共有文化家园,这走上正道了,他这个道路是非常正确的,能够让社会和谐。
「不均、不安、不和,故人不服也」。人为什麽不服,民心为什麽不服,为什麽会有民怨?这里就说出了原因。当贫富不均的时候,贫富悬殊太大,就会有民怨。当社会不安定,如果不提倡道德教育,只是提倡纵欲的生活,提倡追求名利、竞争,就不安,社会就不和谐,所以人心就不服。「远人不服,而修文德以来之。此正本清源之化」。这个是孔老夫子讲的,远人不服,则修文德以来之,这个是国家繁荣昌盛的关键点,要以文化教育、道德教育为主要的任务。特别是当遇到争端,国际争端,远人不服,这是国际争端,不是要跟它争,而是自己修文德,让他归服,这叫正本清源之化。本是根本,源是源头。一个树木的根本稳固、正了,它树木长得就正;一条河流的源头清,河水就清。这个化是教化。
「若弃文德,而黩(音独)武功,近人不服,况远人乎?」这个就是什麽?美国是最好的例子。刚才我们举出美国打伊拉克的例子,你看弃文德,而黩武功。黩就是轻率的妄动,黩武就是轻率动武。放弃了文化道德教育,而轻举妄动,使用武力去压迫别人。近人不服,国内的人都不服气。所以你看布什总统下了台之后,共和党也就赢不了了,民主党上了,奥巴马是民主党派。为什麽?国人都不服共和党,你老打仗,不行,我们不喜欢战争。更何况远人,国外的人更不服。所以美国这个结局也给我们证明战争不能打,要打代价太高。「故国家之忧,不在远人,而在萧墙之内也」。所以一个国家它的忧患不是在远人,不是在国外的那些恐怖分子,不是,在萧墙之内,在你国内。
你看我们看到报纸,纽约又发生枪杀桉了,就最近这两天,国内不和谐,天灾人祸也很多。其根本原因都在于因为丧失了伦理道德因果教育,所以人心不善,这是国家之忧,国忧不在外,是在内。不在经济、不在武力、不在政治,而在教育。所以这段话让我们对《礼记.学记》里头讲的「建国君民,教学为先」,有更深刻的认识,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,古代适用,现代也适用,中国适用,外国也适用。你要违反了这个客观规律,那只有灾祸等着你。所以你看这《论语》真的仔细的研读,就能理解为什麽古人说「半部《论语》治天下」。治天下就是使天下大治,就是我们现在讲的和谐世界,半部《论语》就够了,真的。其实你要是用心去读,信手拈来这几章都够用了。
这次我们跟老恩师到新加坡、马来西亚、印尼走访,走访三国,去也是弘扬中华文化。在印尼他们办了一个中华文化企业家的论坛,当地的华人企业家来参加。当时我们老恩师在论坛上有一个访谈,陈大惠老师做主持访谈,就谈及印尼如何能够得到和谐安定的问题。因为印尼曾经历史上有两次很严重的排华事件,所以华人在那里心都不安,不知道什麽时候又下一次排华。最近这是一九九八年的排华,那是很严重的,当地的那些凶徒、歹徒打砸抢,烧杀淫虐,把华人真的是杀害了很多,很多家都被烧毁,所以华人都不安。所以这个论坛在印尼举行,来的人很多,都想寻求如何能够和谐的方法。最重要的方法就是教育,这是老恩师提到的。他说在二OO三年第一次应邀来访印尼的时候,那个时候是印尼副总统邀请的。当时老恩师没想到要去印尼,当地的很多净宗同修他们就一定祈求老人家过去。老人家说,「这麽多净宗学会,世界各地这麽多同修,要是我答应了你,那别人请,我不答应,厚此薄彼,这不行。除非你们国家总统邀请,我就去」。一开始是开玩笑说的,结果他们对方当真了,真的副总统邀请他们去了,邀请老人家,二OO三年,当时我也有幸跟随。下了飞机那是国宾待遇,走特别的贵宾通道。下了飞机,坐上他们安排的车子,前面警车开路,一直开到总统府,跟副总统在他办公室里见面。
副总统先生向老恩师请教两个问题。那时候二OO三年,印尼还没有完全从一九九八年的危机当中走出来。一九九八年,我们刚才讲到,一个是排华事件,当时苏哈托总统下台;另外一个当时刚好又是亚洲经融风暴,雪上加霜。印尼自一九九八年以后,经济一直不景气,社会也不安。所以副总统就请教说,「用什麽方法能够让我们经济繁荣起来?第二,怎麽样使我们社会得以安定?」向老人家请教两个问题。因为他也知道老人家很有智慧,深入传统文化。因为郑和下西洋曾经到过印尼,所以印尼国家的人民对于中国传统文化还是比较尊重的。
老人家回答副总统先生说,你这两个问题,第二个问题应该排在第一,第一个问题应该排在第二。最主要的问题是社会不安问题,不是经济问题。如果这个社会安定了,那你想想,印尼是天府之国,它土地肥沃,矿产丰富,风景秀美,资源很充裕,外国投资者肯定都会来想投资,你这个国家经济不用愁,肯定会繁荣。但是你这个社会老不安,老排华,华人企业家很多,在印尼当地华人是最富有的,掌握了整个经济命脉。虽然是少数民族,但是他掌握着经济。当然也是因为贫富不均,华人在那里都是生活得非常奢侈,印尼人很穷,很多乞丐,贫富不均。古德有讲,「一家饱暖千家怨」,你不能够把你的财富贡献给这些穷苦的人、帮助他们,那人心怎麽能够服?所以排华也不能完全说是他们的问题,是自己的问题,你得修文德以来之。这对华人要这麽讲。对副总统先生的建议,你要使社会安定,你得办教育,也是修文德。你把教育办好,人心安定,社会和谐了,经济肯定繁荣。
副总统就问,怎麽个办教育法?我们这也在办教育。老人家告诉他,最重要的是伦理、道德、因果教育。所以我们就感觉到,跟着老人家后面就看到,这老人家不就是国师吗?给这些领导人提出这些治国方略。当然这些智慧全是老祖宗的智慧,你看孔老夫子二千五百年前就这麽说的。怎麽办教育?老人家就说,印尼是千岛之国,很多岛屿,实际上它是有一万七千多个岛屿,是万岛之国。你要在每个岛屿建学校,那是费用很大,成本太高。最好用什麽?用远程教学,由国家设立专门的电视台、电台,然后邀请这些有道德、有学问的学者来讲课。因为印尼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人口都是信仰伊斯兰教,这是他们的国情。老人家他非常开通,就建议副总统,你就干脆将伊斯兰教的这些长老们,把他们聚合起来,请他们每天在电视台、电台上讲解《可兰经》的教义,讲解特别是关于怎麽做人,伦理道德因果的这些教育,教化国民。让大家知道什麽是真正的伊斯兰教,伊斯兰教是讲究和平的。「伊斯兰」,你看它的意思就是和平,Islam就是和平。让大家知道什麽是真正的教义,那些极端分子的煽动就没有效果了,邪不胜正。大家不知道正理,当然就会听邪说,邪法就会炽盛。你要把正法推出来,邪法没有市场。所以极端分子、恐怖思想,我们说邪教,要不要有意、刻意去打击?其实不需要,你把正法推起来,邪教就没市场了。通过半年到一年的教化,整个印尼就能够社会安定,人心就变善了,人是可以教得好的;老人家讲,三年经济一定发达,你社会安定了,外国投资者就愿意投资了,愿意把钱放在你这国家里头,那你这个社会经济肯定繁荣。
正像《论语》里面讲的,孔子说,「苟有用我者,期月而已可也,三年有成」。就是如果有人用我,这指用我的建议、治国方略,期月而已,这个期月就是一周年。譬如说今天是一月份,到明年一月份就是一周年,就能够见到成效,三年就有成就。成就什麽?成就和谐社会。你能够用远程教学,效果快。过去没有这麽多的通讯工具,可能教化的效果比较小,现在有,你要能好好利用,该多好!现在远程工具播些什麽内容,是让人都能够学好还是让人都学坏,你怎麽教他们?不拿正法教他们,都教他们竞争,再教他们追求财色名利,甚至渲染这些色情暴力的内容,那人心当然就不善了。所以老人家的这个治国方略的建议,不仅是适用于印尼,每一个国家都适用。孔老夫子当时对鲁国的政策性的建议,难道在当今世界对我们这个时代没有帮助了吗?肯定是有帮助,看我们能不能够去採用,能不能够去力行。
本文摘录自《细讲论语》由钟茂森博士讲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