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章,根据李炳南老先生的《讲要》,说这个『躬自厚』漏了一个字,应该是「躬自责厚而薄责于人」。这个责是责备,意思是说对自己要从重责备,厚是厚重,就是自我批评要厚、要重。『薄责于人』就是对人要轻责,批评得要轻,这样就能远离他人的怨恨。躬自厚,责字在这里是省略了。这个话不难懂,尤其是做领导的需要有这个本事,多做自我批评,自自然然大家就觉得你严以律己、宽以待人,大家就愿意亲近你,会敬佩你。如果是对人苛责,对自己就放纵,这种人是招怨,他的部属肯定会牢骚满腹。我曾经见过一个领导,他在教训自己的员工。员工犯了错误,领导要给下属一个惩罚,但是他把这个员工叫来,单独跟他讲,一开口不指责员工有什麽错误,反而先做自我批评。「我这段时间因为太忙,也没有能够好好照顾公司、照顾你们大家,我得先向您道歉,我没有把这领导做好」。你看,自我道歉、自我批评,一下对方会觉得心扉就打开了,对方也会觉得自己应该批评自己,「其实应该道歉的是自己,不是对方,领导哪有错?是自己有错」。但是领导先这麽一说,就把他的那种对抗心理就融化掉了。然后这个员工自己就会说,是我做得不好,请领导从重处理我。肯定是这样的结果。如果这个领导一开头就拍着桌子指责别人,给你罗列了很多很多罪名,那对方一定是对抗的心理。即使你证据确凿,罪名成立,对方也是非常不服,他会生怨恨。这就是艺术,领导的艺术。当然这个不能光是在表面上做功夫,这里躬自厚,他是真正从内心深处先做自我批评。他真的认为自己是做得不够,「我这做领导的确实没尽到本分,我没把你们带好,我没把你们教好,其实这不是你的错,还是我的错」。有这种心态,那不简单,这是圣贤。你看看汤王就是这样的心态,他说「万方有罪,罪在朕躬」,万方是指天下老百姓,如果有罪,谁的罪?我的罪,老百姓没有罪,是我做为天子没有教导好老百姓,所以导致他们犯错误,要惩罚应该是惩罚我,不能惩罚他们,这是圣人。
我们要是真正学到这种存心,那你成圣成贤不难。所以就这一句话,躬自厚而薄责于人,成圣的阶梯,严以律己,宽以待人。这个厚,什麽叫厚?承担全部的责任,有错误,全是我的错误,就像汤王似的,「万方有罪,罪在朕躬」,是我自己有错误,百姓没错误。薄责于人,这个薄责是不责,薄到极处,就不责备别人了。像舜对他的父母,你看舜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真不容易,他父母三番五次要把他害死,你能受得了吗?但是舜不仅没有怨言,连怨恨心都没有,只是在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好,会让父母这样生气。你看,就是自责,没有去责人,所以最后远怨,父母不再怨他,最后被感动了。他不仅感动父母,天下人都被他感动。尧王请他出来,后来将王位都禅让给他。你看,只是自责,绝不责人,他得到的福报多大,他得到的福是做了天子。孔子在《中庸》里面讚叹舜,「德为圣人,尊为天子,富有四海之内,宗庙飨之,子孙保之」。舜的大孝,感得的福报这麽大!所以古德有一句谚语讲,天下无不是的父母。这句话什麽意思?做儿女的不能够责备父母,父母没有不是,不是的都是自己。只有自己不是,没有父母的不是,这个人叫孝子,这是大德。现在的人有几个能做到心中没有父母的不是,只有自己的不是?现在人都很叛逆,父母稍有严厉的辞色,立刻起对抗、起逆反,甚至年纪轻轻离家出走,跟父母结怨,这离古圣先贤的标准就太远太远了。
蕅益大师在注解里面讲,「厚责人者,只是不能自厚耳」。这个说得好,为什麽一个人会厚责于人,对人苛责得很严厉,求全责备,为什麽?就是因为自己不能够对自己严格要求,所以责己之心薄,责人之心就厚、就重。反过来,责己之心重,责人之心就轻。所以圣贤教我们就是做责己、克己的功夫,绝不责人。圣贤的教诲不是用来要求别人的,是要求自己的。我们很多人学了《弟子规》,学了也很感动、很激动,马上回家行动,怎麽行动?拿着《弟子规》对照家里人,然后天天说家里人,「你《弟子规》哪条没做到,要改!」都教训别人去了。这是厚责于人,他没有自己先反省改过,这是方向搞错了,就适得其反,要反过来先要求自己。真正得道的人,他绝不责人。惠能大师说,「若真修道人,不见世间过」。真正修道的人,连人家的过失都不放在心上,都不见,哪里还会去责?都不放在心上了,怎麽会挂在嘴上?如果常常讲人家的过失、批评别人,这种人不是修道人,儒家讲就不是君子,是小人了。小人责人,君子自责。要真正修德立身,最重要的从这改起,不见世间过,从不批评人开始做起。看到人家有过失,先回过头来想想自己有没有,有则改之,无则加勉。对别人我们绝不批评、绝不指责,除非他诚心诚意来求教,求你来提醒他,他确实有诚意学习,你可以点悟他,帮助他改过。这是帮助人的心,也不是责人的心。
本文摘录自《细讲论语》由钟茂森博士讲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