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子曰。直哉。史鱼。邦有道。如矢。邦无道。如矢。君子哉。蘧伯玉。邦有道。则仕。邦无道。则可卷而怀之。】
孔子在这讚美了两位在卫国的大夫,一个是史鱼,一个是蘧伯玉。『直哉,史鱼』,「直哉」是讚叹,讚叹史鱼这个人非常正直。史鱼这个人能做到『邦有道,如矢;邦无道,如矢』。「矢」就是弓箭,箭很直。「邦」就是国家,国家有道,这个人很正直,直言直行;国家无道,他还是直言直行,孔子也讚叹他。史鱼这个人简单介绍一下。他在卫国,为人忠正,很正直。他在朝当官做大夫,向当时的卫灵公推荐蘧伯玉,举贤才,知道蘧伯玉是个贤人。另外劝卫灵公要远离弥子瑕,弥子瑕是个奸臣,卫灵公当时没有听史鱼的劝谏。史鱼在去世之前,他就告诉自己的儿子,说自己不能够谏君,就是国君不能够听他的劝谏,所以他死了以后,不应当在正堂上治丧,只能够在自己的房间里面。这个儿子就遵照史鱼的吩咐,在小房间里面给他停棺木,在那里做丧事。卫灵公来弔丧(史鱼是一位重臣,卫灵公当然也要弔丧),结果一看,怎麽治丧不是在正堂里头,而在房间里面?就问什麽原因。他儿子就告诉他:自己的父亲很遗憾,在生前不能够劝谏您任用蘧伯玉、远离弥子瑕,所以他说自己不能够在正堂上治丧。卫灵公一听了之后很感动,这是忠臣,你看连死都没有忘记劝谏,所以立刻就提拔了蘧伯玉,而将弥子瑕退弃掉了,远离他。这就是古人所说的,「生以身谏,死以尸谏」。这是直,所以孔子讚叹他很正直。
另外一位是蘧伯玉,孔老夫子讚叹蘧伯玉是君子,『君子哉,蘧伯玉』。「君子」这个名称也是很了不起的称呼。虽然还没有到贤人和圣人的级别,但是堪受君子这个称呼的人并不多,连孔子自己都不敢自称君子。你看《论语》里面讲,君子有三个方面的德行,智、仁、勇,「仁者不忧,知者不惑,勇者不惧」,他说自己没有这样的德行。但是子贡就说,这是「夫子自道也」,老人家您已经做到了,您自己说的正是自己。虽然子贡眼中看孔子肯定已经不止是君子,而且是圣人,但是孔老夫子自己本身觉得自己连君子都没做到。而孔子讚叹蘧伯玉是君子,证明他是了不起的人物,他能做到『邦有道,则仕;邦无道,则可卷而怀之』。「邦有道」,国家有道的时候,国君很贤明,这时候蘧伯玉就能够出来从政。如果是这个国家无道,可以「卷而怀之」,他可以像一个画卷一样把自己捲起来,收藏起来,也就是他能够隐居、隐蔽,不露锋芒。夫子讚叹他君子,他能够非常懂得时务,孔老夫子自己也是这样做的,这个比史鱼的直还要更高一等,高在哪?高在他有智慧,他能够审时度势,知道什麽时候该进,什麽时候该退。而进退当然不是为自己,不会为自己趋吉避凶而已,而是真正为天下万民。如果能做就出来;如果时候没到,机缘没成熟,他就退下去,等待机缘。夫子在《论语》里面就说过,「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」,国家君主很贤明,他能任用我,我就出来,好好的做一番事业,为天下万民服务;如果他舍弃我,他不要任用我,我就藏起来。蘧伯玉就能做到这一点。
蘧伯玉堪称君子,事例有很多,在《列女传》里面有这麽一个记载,说卫灵公的夫人称讚蘧伯玉是贤大夫。他曾经在晚间乘车经过卫灵公门前,虽然当时没有灯,现在有电灯,当时没有电灯,很黑暗。可是他还在黑暗处下车致敬,礼是一丝不苟。从这一点小事我们也看到蘧伯玉是修己以敬。孔老夫子讲了这两个人,都是讚叹他们,可是两个人特点不一样,风格不同。蕅益大师在注解里面就提到,「春兰秋菊,各擅其美」,各有各的美处。春天的兰花,秋天的菊花,它们都有各自美好的方面。只是遇时节不同,兰花一定是开在春天,菊花是开在秋天。史鱼和蘧伯玉两个人,他们的做法不一样,其实也是时局不同,其正直、君子之风其实都是一样的,所以夫子讚叹他们。
本文摘录自《细讲论语》由钟茂森博士讲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