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子曰。以约失之者。鲜矣。】
孔子这里讲『以约失之者,鲜矣』,鲜是少。雪公引孔安国注,这是西汉的大儒,孔子的后裔,他注解中说,「俱不得中也。奢则骄溢招祸,俭约则无忧患也」。约,这是讲俭约,如果能俭约就没有忧患,所以失之者少;如果是骄奢,骄奢淫逸就容易招致祸。雪公注解中说,「能俭约,其失自少」,就是我们过节俭的生活,约是什麽?生活处事待人,都稍微从简一点,不要搞那麽复杂。譬如说生活不要奢侈,事情愈少愈好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少一事不如无事。人事关係愈简单愈好,认识人多是非多,何必认识这麽多人,搞这麽复杂?俭约,过失自然就会少。《礼记.表记》这一篇讲到,子曰,「俭近仁…虽有过,其不甚矣」,这个讲得就很明显了。这个约,其实也是跟俭一个意思,俭朴的生活,简单的生活、工作,「近仁」。虽然达不到仁这个境界,但是近仁了,跟仁相近。没有达到仁这个境界,肯定会有过失,可是「虽有过,其不甚矣」,也不会有什麽大过。就是这里讲的,「以约失之者,鲜矣」,你的过失就少。
「不俭,则生活奢侈,言语繁琐,办事令人麻烦,此皆不近仁,其失多矣」。这是雪公的注解,很好。如果生活不节俭,住很贵的房子,穿很多衣服(衣服你够穿,有两件换洗就够了)。年纪不大,衣服特别多,鞋子特别多,这是奢侈!你看我到香港来,我就穿一双鞋子,天天穿同样的服装,不是很好吗?简约。现在人都有一个很奇怪的观念,好像天天穿同样的衣服,就怪怪的。这是什麽?他觉得我怪,我觉他得也怪。特别是一些女孩子,很喜欢每天一套,服装不一样,好像穿一样的服装就失礼于人了,笑死人了。今年的服装刚刚出炉就得要抢购,要穿新潮服装;去年的服装还很新的,就觉得穿出去就笑死人了。我们师父常讲,笑死是他死,又不是你死。死了是他死,你犯不上为了他而活。所以人总得智慧一点,生活奢侈本身是很累的,你这麽大的房子你得去打扫,这麽多的衣服你也得去整理,是不是?所以节俭的生活,自己又轻松,又少过失,何乐而不为?干嘛要这麽愚痴!
言语繁琐也是,讲话,古人常常讲,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。讷于言就是说话要谨、要少,甚至讲话好像笨拙一点更好,少讲话,结巴点,别人不会说你错。你讲话多了,说多错多,过失就多。好讲话的人,常常走漏消息,这种人就没有信用,人家也不敢跟他讲话,怕他回头把我们这个私事都泄露出去。这样,你就得不到人家的信任。那种讲话很少的,少言寡语的人,才会得到人的信任。所以《弟子规》上讲「话说多,不如少」,就是这个道理。办事也是,一切愈简单愈好,尽量不麻烦人。能够自己做尽量自己做,少麻烦人,少欠债。这都是什麽?处世之道。如果生活奢侈、言语繁琐、办事麻烦,皆不近仁,这跟仁就远离了。「其失多矣」,过失就会很多。
下面雪公又引「程氏集释」,这是程树德先生《论语集释》,这是近代的学者,他也是注解《论语》注解得非常丰富,旁征博引。引汪烜的《四书诠义》讲,「约者束也,内束其心,外束其身」。他这个「约」是另外一个意思,刚才讲的约是俭约,这里的约,他把它做为束字来解释,就是约束,这个意思也很好。内约束其心,外约束其身,就是修自己的心和规范自己的行为。约束当然要有一定的标准,标准是什麽好?假如大家还没找到标准,我就推荐你用《弟子规》、用《太上感应篇》、用《十善业道经》,用这三个根来约束自己的身心。你能够约束身心,当然「失之者,鲜矣」,你就很少犯过失,犯过失都是因为自己没有约束自己。你自己约束得很好,你念念都能够观照,不仅是言语造作有错误,你立刻能观察出来、能够改过,连起心动念你都能够改过自新,都可以防范不善念头,你哪会有过失?这是「可参考」的。
蕅益大师就这个意思又引申一层,说了四个字,「观心为要」。观心为要就是讲约束其心,这是我写的,「约束其心,则鲜失」,就很少过失。凡人为什麽会常常犯过失?因为自己的心念不能约束、不能观察,所以常常有那些不善的念头滋生起来。念头是行为的主宰,所以行为自然就会有过失。所以「观心为要」,要是重要、关键。我们修学能不能成圣成贤,这是最关键的,观心为要。儒家非常注重观心。你看我们前面就看到曾子,「吾日三省吾身」,这就是观心。每天都检查自己三个方面,「为人谋而不忠乎?与朋友交而不信乎?传不习乎?」让自己忠信和依教奉行,为人要忠,为人谋要忠,与朋友交要信,忠信正是夫子的大道。忠是在心,信是在言,传是老师的传授,要时习,要实践、要落实,依教奉行。
你看,天天观自己,看看自己心是不是在道上,每天观心一次,这已经算很了不起了,够不够?不够,观心要时时刻刻都在观,念头刚起,立刻警觉,这个念头是善还是不善。善和不善用什麽标准?最具体的、最方便的标准,就是看这个念头是为人的还是为自己的。假如这个念头是为自己着想,那叫私,自私自利就不善,就是恶,就落到小人上。「君子喻于义,小人喻于利」,想到自己自利上,立刻观照出来,把这个念头转换、放下;想别人,想别人是善,想别人的人是君子、是仁人。所以做君子、做仁人,每一个念头上都要去做,念念积累,日久功成,你就成了个君子,成了个圣贤。所以总在观心,能够观心才能够修心,才能够正心。《大学》里面讲的,「大学之道」是什麽?「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」。「欲明明德于天下」,说到最根本处,就是格物致知、诚意正心,这就叫修身,修行。我们再看第二十四章。【子曰。君子欲讷于言。而敏于行。】
这也是教我们做人的标准。雪公《讲要》当中引用《论语集解》的话,他说「《集解》包曰」,《论语集解》是东汉三国时代何晏的注解,他引用的「包」,包是包咸,东汉时期的一位经学家,这里说「讷,迟钝也」。『讷于言』的讷就是迟钝。「言欲迟钝,而行欲敏也」。讲话要迟钝一点好,行为要敏捷一些。「言语迟钝者」,这下面是雪公的评论,言语迟钝者,「不抢先说,不利口,言语似乎甚难。此是君子言语谨慎之故」。言语迟钝,就是讲话不要抢着说,要观察时机,看看该不该说。说的话不要讲那种非常犀利的话、讲得很快没有保证的话,《弟子规》上讲,「勿轻诺,苟轻诺,进退错」;又说「言语忍,忿自泯」,言语确确实实是祸福之门。就在我们的言语,注意它,你就免祸;你没注意它,随便说话,就会招祸,所谓「病从口入,祸从口出」。「言语似乎甚难」,言语可不是容易的事情。你看孔门四科,孔子教人四个科目,第一是德行,第二就是言语,第三是政事,第四是文学。言语摆在德行之后,言语也是体现你德行,不能够随便,宁愿少说、不说,好过乱说。这个是君子谨慎的原因,言语要谨慎。
下面又说,「注意欲字,言语慎重,办事必须敏捷,先行其言,而后从之。此皆难能而欲能之也」。雪公特别提醒我们这句里面讲的「欲」字,注意这个欲,「君子欲讷于言,而敏于行」。君子,是不是一定要口吃的才能做君子,讲话结巴的那叫君子?不是。这里欲是什麽?他有心要这麽做。也不是让你装着结巴,是让你少言,有心克制自己的言语,有心对言语特别注重谨慎,言语慎重。特别是办大事的人、做大官的人,言语都特别慎重。说错一句话,可能会有无穷后果,哪能不慎重?办事必须敏捷。这才是真正的一个人才、一个君子。所以领导选人,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标准,看你干事情是不是很快速、敏捷、妥当,讲话是不是少,是不是不爱跟人粘连?老爱跟人粘连,像个交际家那样,这种人没人敢用他,当然他有他的用处。有的人说话说得很多很多,回头都不知自己说了些什麽,那可真的是没办法用,自己有讲话的欲望。人家是「欲讷于言」,他反过来,欲讲话,讲得愈多愈好,有说话欲,这个就麻烦了。所以处事先要寡言,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处事标准。「先行其言,而后从之」,你要说话、要承诺,先要做到,你有把握了,「而后从之」,言从行之后。不能够言在先、行在后,这都不够,应该是行在先、言从其后,这就对了。这都是「此皆难能而欲能之也」,难是什麽?语言迟钝、慎重,难;做事敏捷,难。但是君子在这里欲讷于言、而敏于行,「欲能之」,难做,但是他想这麽做,这是我们要学习的地方。
《朱子集注》里面,这层意思也说得挺好。他引用「谢氏曰」,谢氏是宋儒谢良佐,说「放言易,故欲讷;力行难,故欲敏」,这里他分开两个方面说。「放言易」就是说话、承诺都很容易。很多做生意的企业家,往往有的人会有一个毛病,很容易答应人,「这个行,这个我们能做」。放言易,讲出来容易;力行难,你真能做到吗?到时候又交不出来,违反合同。所以君子应该欲讷,言要迟钝一点;「力行难」,所以我们行要欲敏捷一点。这把言和行分开两个方面说,这是一层理解,这个容易理解。
但是蕅益大师在这里给我们点出来,说,「讷言敏行,只是一事」。蕅益大师说讷于言和敏于行这不是两桩事,是一桩事。为什麽是一桩事?因为君子重力行,他要学圣人做到再说,他有这分心。有这种心,自然言行上他就有表现,所以表现是一事,言语上显得很慎重,行为上很敏捷,「只是一事」。这一事是什麽?他真正想向圣人学习,它是学圣人这件事,所以只是一事,不是二事。朱子引用谢氏的话把言和行分开两件事,就事论事;但是蕅益大师在这里告诉我们,这只是论心,心是向往圣贤、志在圣贤,所以讷言、敏行都是学圣贤这一事。「观欲字、而字,便知」,「欲讷于言而敏于行」,欲字和而字,这个而就把行和言合在一起了,所以你看到这两个字你就知道。如果说两件事,应该说「欲讷于言、欲敏于行」,但是他是欲字带下来,讷于言而敏于行两个一块说。所以蕅益大师看《论语》看得很细致,这也是我们学习的地方,一个字都不放过,去认真体会圣贤的道理。下面我们再看第二十五章。
文章摘自:细讲论语 作者:钟茂森博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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