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子曰。为命。裨谌草创之。世叔讨论之。行人子羽修饰之。东里子产润色之。】
孔子这里讲『为命』,根据《论语集解》,何晏注的,他引了孔安国的注解说,「作盟会之辞」。盟会,这就属于外交,国与国之间有个盟会。这个盟会之辞就是外交的辞令,这叫为命,像外交里面我们讲的白皮书,现在所谓的白皮书、两国签订的协议这些方面的,要做这些方面的外交辞令。『裨谌草创之』,裨谌是郑国的一个大夫,都是在孔子之前,姓裨,名谌,草创之就是他来写草稿。然后,『世叔讨论之』,这个世叔是郑国的大夫叫游吉,在《左传》里面称他为子大叔,这里称为世叔,这个人,请他来讨论。有人写了草稿,还要有一个人来讨论,提出修改意见。底下,『行人子羽修饰之』,行人是主管外交事务的官员,叫行人。这个子羽也是郑国人,郑国的大夫公孙挥,他的字是子羽。这个盟会之辞,你看经过裨谌起草稿,世叔讨论,还要请子羽来修饰、来润笔。这个修饰当然也包括思路、文字上的各种修改。最后,『东里子产润色之』,东里是子产所居住的地名,子产是郑国的大夫,叫公孙侨,字子产。当时郑国子产在执政,他要作外交文书的时候非常的慎重,他先请大夫裨谌起草稿,然后再请世叔(就是大夫游吉)来讨论这里头的要义、要点,然后再由了解外交事务的大夫公孙挥子羽修饰文句,最后子产再润色一下辞藻,你看这一本文书一定是天衣无缝、尽善尽美。
孔子说这段话是讲到外交辞令要非常慎重。当时子产执政的时候,他对外交就这麽样的慎重,不能够说错一句话,你看一本外交的文书经过四道手续,由四位大夫各尽所长,共同合作,才把它完成。一来看出子产慎重其事,对待外交工作非常的认真,一丝不苟;也看出他知人善用,他知道用谁来做什麽工作,用人的专长,而不是自用,自己说了算,认为自己了不起,没把别人看在眼里。要知道一个人的智慧毕竟是有限的,即使你想得再周全,这一个人想难免会有差漏的时候。所以,这是教我们如何来用人、如何来统筹安排工作。蕅益大师注解里面讲「作文要诀」,就四个字,这一段孔子的话就是作文的要诀。要诀就是关键的成功祕诀。你要写一篇好文章,也是经过反覆的修改,文章不厌百回改,要传世的着作都是作者大量的心血投入,绝不是掉以轻心可以能够完成的。这里面最重要的要诀是什麽?一个字,就是「慎」,慎重、恭慎。慎就是恭敬,一切恭敬。《弟子规》里面讲的「谨」是很重要的一个,特别是与人交往,或者是写着作、发言论,都要非常的慎重、慎言。
江谦先生有一个补注说到,「出其言善,则千里之外应之。出其言不善,则千里之外违之。言不可以不慎也」。子产的外交文书是跟别的国家打交道,出言要是善,千里之外应之,应就是响应。这个言善一定是利益于天下万民,这叫善言;不是利益自己一国,或者甚至是利益自己一个人,那就不是善。「人之初,性本善」,人都有好善好德之心,你出言善,自自然然别人就能响应,出于天性。即使一个人没有文化,他听你一讲话,他就知道你讲这话是对他好还是不好,他能够品得出来。所以待人要真,要给众生真实之利。外交也是,不能只想自己一国的利益,而要想到天下,我们现在讲全世界人民的利益,这个言就是善;不仅是对现在全世界人民有利益,还要对千秋万代的人民有利益,这才是善。出其言不善,则千里之外违之,违是违反,你这言语讲出来不善,就是对世界人民不好,违反了人民的利益,当然人民也就会违背你的意愿。那你自己的声望也就下跌,就没有信用、没有号召力,威望受损。所以真正爱人者,人恒爱之;敬人者,人恒敬之。你用什麽心待人,人家就用什麽心待你。外面的这些人事物就好像一个镜子一样,你是什麽样子,它就给你照出什麽样子,完全是你心的一个反映,所以你岂能不用真心?你要不用真心,你用妄心,那外面的境界就妄,对你也是妄;你用真心对待它,它们也是用真心对待你,诚是互感的。
所以言不可以不慎也,言是心之声,你心是什麽样的想法,自然就有什麽样的言语,「有德者必有言」。所以最重要的,我们是修自己的心,正心诚意,你所讲出的言语就令大众信服,你就能受到大众的爱戴。所以这个慎不光是慎言,更重要的是慎德,你的德行保持恭慎,不能够有亏缺,这样你才能服众。很简单,譬如说父母对儿女,你想儿女服你,必须你自己做好样子,不能是光说一套,自己做一套。教人家学《弟子规》,自己没做到,别人怎麽能够佩服你?自己先做,我们学这些《论语》、学圣贤传统文化,自己逼着自己干,你要别人能听你的,你自己先做到。当然这也不是我们自己讲的,都是圣贤老祖宗讲的,我们只是转述而已,可是你转述,你要人家信服,还是自己要先做到。宁愿多做少说,好过多说少做,所以言不可以不慎,包括你少说话,自己没做到之前最好不说,说的都是你已经做到的,这样决定令人信服、感佩。
本文摘录自《细讲论语》钟茂森博士讲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