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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讲论语:【子曰。禘。自既灌而往者。吾不欲观之矣。】

时间:2023-04-02 14:27   编辑:钟茂森   点击:

【子曰。禘。自既灌而往者。吾不欲观之矣。】

 

 

 

这也是孔夫子的感慨。八佾这篇都是在讲礼,礼乐。夫子当时是看到天下礼崩乐坏的情形,感慨。这个『禘』,刚才讲到是天子祭祀宗庙的大祭、祭祀。鲁国始祖是周公,周公姓姬名旦。因为周公辅佐成王功勋很大,所以周成王特别赐周公这种祭祀,祭周公用天子的礼乐。所以鲁国里面的周公庙都用天子的祭礼,这个礼就是禘礼,这是在《礼记》许多篇文里面都有讲到的。禘礼,祭天子的这种祭礼,在鲁国是专门祭周公。

 

 

 

『自既灌而往者』,这个灌,孔安国(汉儒)注解说,「灌者,酌郁鬯(音欲畅),灌于太祖,以降神也」。这是讲到用那种叫郁鬯的酒,鬯就是祭祀用的酒,它用郁金草合着黑黍酿成的,有浓郁的香味。用这种酒来求神,把这种酒灌在地上,洒在地上来求神,是在太祖庙里面去求神。孔子说鲁国的禘礼,自灌以后,灌礼之后,我就『不欲观之』,我不想去看。必定是孔子有他不想看的原因,到底是什麽原因?先儒解释有不同的说法,大体来讲有三种说法,我们都可以参考。

 

 

 

第一种是孔安国的注解,说「既灌之后,列尊卑,序昭穆。而鲁逆祀,跻僖公,乱昭穆。故不欲观之矣」。昭穆,就是指在祭祀的时候这些祖先排列的次序。当然是要有先后的顺序,太祖(始祖)摆在中间,左为昭,右为穆。昭穆,这是讲次序不能排错,依次排列。排错了,就使尊卑、长幼、上下这个序位搞错了,这就乱了礼。在禘礼当中,用酒灌地来降神之后,要「列尊卑,序昭穆」,次序这时候要排得非常如理如法。可是鲁国逆祀,这个顺序排错了,这里讲到「跻僖公,乱昭穆」,这个僖公就是鲁僖公,他跟鲁闵公都是鲁庄公的儿子。我们前面讲到,鲁庄公是鲁桓公的儿子,是长子。鲁桓公有四子,鲁庄公是长子,后面的三个儿子分别就是鲁国三家,孟孙氏、叔孙氏和季孙氏,排下来的。庄公的儿子有两个,一个是僖公,一个是闵公。僖公是庶子,就不是嫡生的,不是正室所生,是庶子,他比较年长;闵公是嫡子,比较年幼。当时庄公立闵公为君,立嫡子为君,等到闵公死了以后,僖公才被立为君。所以僖公虽然年长,但是排在闵公之后。所以在列神主牌位的时候应该先列闵公,因为他是先君,僖公是后君。但是后来鲁国人,有一些臣子为了讨好僖公的儿子鲁文公,就把僖公神主位升到闵公之上,这叫「逆祀」,把顺序搞逆过来了,所以这叫「乱昭穆」,这就不合礼了。因此孔子说「吾不欲观之矣」,我不想去看,这已经乱了礼。这是一种说法。

 

 

 

第二种说法是朱子的《集注》,引唐朝的大儒赵伯循说,「鲁之君臣,当此之时,诚意未散,犹有可观。自此以后,则浸以懈怠而无足观矣。盖鲁祭非礼,孔子本不欲观,至此而失礼之中又失礼焉,故发此叹也」,朱子的解释也有道理。他说鲁国的君臣在行禘礼的时候,就是去祭祀宗庙,祭祀周公,在行祭礼的时候还有诚意,「诚意未散」。祭,关键是诚,诚是根本,诚敬。有诚敬心,虽然有一些不符合礼(像前面孔安国所说的乱昭穆,逆祀),这还可以看一看,就是还有些诚意。自灌之后,当行用酒灌地求神这个礼的时候,这已经懈怠了,这个礼还没完,已经懈怠了,就是诚意没有了,那真的无足观也,就没什麽可看的了。这是讲到鲁国虽然他祭祀里头有些不符合礼,只要有诚意,还可以看得过去。本来孔子就已经不想去看,因为他里面是没有按照正礼,真正的礼来做。有诚意,还可以看一看;但是又没有诚意的时候,这是失礼之中又失礼,所以孔子说我不欲观,有这种感叹。

 

 

 

第三种说法,为什麽孔子不想看这个礼?是根据清儒,清朝的大儒刘宝楠《论语正义》当中讲的,他引《礼经》和参考诸儒的注解。他说鲁国特别受周天子之赐,可以在周公庙里举行只有祭祀天子才能用的禘礼,这是为了感念周公。但后来其他国君的宗庙里面都用这种禘礼,这就不符合礼了。这种礼只有在周公庙里才能举行,因为周公是得到周成王特别恩赐的,才能享受这种礼,其他国君的宗庙里面不能用这种礼。所以,孔子不想去看,因为这是违越礼的,违礼的事情孔子不想去参加。

 

 

 

根据这三种说法,我们小结一下,孔安国讲的是逆祀,僖公的牌位放在闵公牌位之上,这叫逆祀;根据刘宝楠的《论语正义》的说法,僭禘,僭越禘礼的做法,违礼了。这两种说法先儒都有说到,也有取其一,或者是兼有。至于朱子用赵氏的这种所谓懈怠的说法,因为懈怠,没有诚意了,所以不去看,虽然有道理,但是讲法没有依据,所以后儒大多不取这种说法。这三种说法给我们做参考。其实概括起来也就是说,因为在禘礼当中,到行以酒灌地这个礼的时候,已经完全非礼了,不管什麽原因,因为非礼,所以孔子「不欲观」。这是说明,圣人一定是依礼而行,一切的行为都要如理如法;如果不如理不如法,圣人是不屑一顾。蕅益大师的《点睛》注解里头,把孔子说的这段话语进行延伸。孔子当时是评论鲁国的礼,这是违礼的,根本没有礼,所以不屑一顾。这不屑一顾带有痛心疾首,也带有对于那种违礼之人的看不起。虽然当时像孔子这样的人很少,真正鲁国懂礼的人、依礼而行的人非常少见,认同孔子观点的不多,但是,正如孔子自己说的,兰花在幽谷当中,不因为别人不知道就不吐芳香。圣人一切依礼而行,绝没有媚世之心,自己要做出如理如法的样子,这才是真正光复圣道。蕅益大师联想到佛门里面的事情,也发出像孔老夫子的那种慨叹。他说,「方外史曰」,方外史是明朝的一位学者,「禅自白椎而往者,吾不欲闻之矣。教自击鼓而往者,吾不欲听之矣。律自发心而往者,吾不欲观之矣。呜呼,古今同一痛心事,世出世法,同一流弊,奈之何哉」。这段话比较难懂,因为要有一点佛学的常识。当然蕅益大师这些话简短精练,又禅意很浓,所以,我还没有到蕅益大师的这个境界,对蕅益大师的说法也可能会理解得不是非常的正确,这里我是谈谈我自己对这段话的理解,不妥之处就请大家多批评指正。

 

 

 

蕅益大师对于禅、对于教、对于律都是深有研究,而且深有修证,可以说是通宗通教。佛门里讲宗、讲教,宗是专门讲禅的,禅宗,「不立文字,直指人心」,叫你见性开悟,开悟就是成佛;教下就是研究经典,中国佛法大乘八大宗,像贤首宗专门以《华严经》为主要的教材、天台宗专门以《法华经》为主要教材,都是研教的,通过研究教理,能大开圆解,也能够达到禅宗见性成佛的境界;律就是戒律,律宗,律宗也属于大乘,它是通过严持戒律断自己无始劫来的习气,直接薰习阿赖耶识种子,以戒律来薰习,戒律是佛的行持,以佛的行持为自己的行持,也是一种转凡成圣的方法。所以,最后的目标都是成佛,大乘的目标都是成佛。

 

 

 

蕅益大师自小十二岁开始习儒,十七岁开始学佛。蕅益大师的《四书解》他有一篇自序,他自己讲,十二岁「谈理学而不知理」,二十岁「习玄门而不知玄」,这个玄门是道,二十岁学道,不知道。二十三岁「参禅而不知禅」,二十七岁「习律而不知律」,三十六岁「演教而不知教」。这是他自己非常的谦虚,他说这些都学通了没有?没学通。最后大病一场之后,万念俱灰,「一心无寄」,也就是把所有的妄念都断除掉,「然后知儒也、玄也、佛也、禅也、律也、教也」,他这真正通达了。儒也好、禅也好、教也好、律也好,无非都是圣人教学善巧方便,帮助我们恢复本有的自性。《大学》里讲的明其明德,这个境界就是开悟见性、见性成佛的境界。但是佛法到南宋之后,逐步逐步也就开始走向滑坡,这佛已经预言了,进入末法时代。末法时代当中,就是修行人真正成就的人愈来愈少,修学往往只在表面上做功夫,只有个形式,实质愈来愈少。正如孔子看到这个禘礼,这是祭天子的祭礼、周公的这种祭祀,往往都是流于形式,而且里头有很多也是违礼的,因此夫子痛心疾首。蕅益大师当时看到这种情形也是痛心疾首,他引方外史的话,其实也是他自己的感受。

 

 

 

「禅自白椎而往者」,白椎是在禅堂里面用来止静的,白椎敲一下,止静,让大家万念放下,这才有证悟的机会。进入禅堂,一开始进入禅堂的时候,还很有诚意。就像朱子解释《论语》这章,刚开始行祭礼的时候还有点诚意,还能看得过去,到后来都懈怠,没有诚意了。修禅的人也是,刚发心修禅,一进禅堂还有个勇勐精进的心,白椎一敲下去,就开始懈怠。所以说「自白椎而往者,吾不欲闻之矣」,下面我就不想再听他们有些什麽见地。说明什麽?他没有真正成就,懈怠,诚敬心不足,真正用功少。

 

 

 

学教的人也是这样。教下讲经说法,准备要升座讲经了,之前要击鼓,击鼓是召众,把大众召到讲堂里,准备听法。一击鼓,大家都有一个新鲜劲,来这里学法。可是击鼓之后,底下没有了,「吾不欲听之矣」。这个意思是说,刚学教的时候还有一股勇勐的劲,后来就懈怠了,这是露水道心,道心不长久,那麽他讲经说法也就不足听了。

 

 

 

学律的人也是,刚发心要持戒也是勇勐精进。出家人受三坛大戒的时候,刚去,发心很勇勐,上坛的时候那真是菩萨;下了坛没多久,第二天立刻习气又现行,戒律又失掉。戒律不好持,你看比丘戒二百五十条,能持得好吗?如果不是真正一如既往、锲而不舍的发心,难持。统统都是一种始勤终惰,开始是勤奋努力,后面就退惰,所以我不欲观之矣,就不用再看他后面的那种威仪了,没有了。在家人也是,譬如说去持五戒、去受菩萨戒,一发心的时候很勇勐,后来都是「开缘了、开缘了」,「方便了、方便了」,全都没了,戒律不复存在,戒体荡然无存。

 

 

 

所以蕅益大师慨叹,「呜呼,古今同一痛心事」。古,是讲孔子那时候;今,蕅益大师那时候。到现在更令人痛心,学儒都不讲礼了,学儒而没有礼,儒是空的;学佛的不讲戒、不持戒了,佛也是空的。所以要恢复儒教、佛教,必须大力提倡礼、大力提倡戒,强调守礼、强调持戒,这才有儒佛振兴的机会。儒是世间法,佛是出世法,这是「同一流弊,奈之何哉?」这是蕅益大师慨叹。所以,为什麽蕅益大师自从出家学佛之后,一辈子都在钻研戒律?因为他知道,唯有严持戒律才能够兴教。蕅益大师一辈子的梦想,就是建立五比丘僧团。这五比丘是真正严持戒律的、戒律清净的五个比丘僧,在一起和合而住,有这样五比丘僧团,佛法必定兴旺。但是很可惜,蕅益大师毕生都没找到跟他一样志同道合的人,五个比丘都找不到。蕅益大师慨叹说,南宋以后没有真正比丘,没有比丘戒了,只有形式,而真正实质没有了。我们的恩师希望什麽?在家人严持五戒,出家人严持沙弥律仪。能有五个严持五戒的居士,五个严持沙弥律仪的出家人,必定能把佛法兴旺起来,「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」。儒教也是这样,能有五个真正依礼而行的人,他们共同提倡儒教,必定能振兴儒教。要知道,礼的根本在于《弟子规》,佛教的根本、戒律的根本在《十善业道》,我们要把这根给扎牢,才可能将来有礼、有戒。

 

 

 

蕅益大师自己也看到当时的时弊,这已是明末清初,他自己称为自己是「八不道人」。「八不」是哪八不?他说「古者有儒、有禅、有律、有教」,就这里讲到的,儒,这是世间法;禅、律、教,都是指佛法。「道人既蹴然不敢」,道人是蕅益大师自称,我不敢跟他们攀比,不如他们了。「今亦有儒、有禅、有律、有教,道人又艴然不屑」,就是今人,现在人谈儒、谈禅、谈律、谈教,不屑一顾。所以蕅益大师自己称为「八不道人」,四个不敢,四个不屑,总共是八不。从这里也可以看到,蕅益大师也是跟孔子一样的痛心疾首。

 

 

 

江谦《补注》里讲,「当与三家者以雍彻章合看」。前面我们看到,鲁国三家违礼,孔子讥讽、嘲笑他们,这里也是如此。我们合起来看,就知道圣人对于礼崩乐坏多麽的悲痛。希望我们真正学儒,要把我们圣教根本复兴起来,真正做一个如礼的好人。

 

 

 

今天时间到了,我们就学习到此地。谢谢大家。

文章摘自:细讲论语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作者:钟茂森博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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