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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讲论语:子路。曾。冉有。公西华侍坐。子曰。

时间:2022-12-16 16:08   编辑:上善若水   点击:
【子路。曾晳。冉有。公西华侍坐。子曰。以吾一日长乎尔。毋吾以也。居则曰。不吾知也。如或知尔。则何以哉。】
 
这章经文,这是夫子有一天跟四位弟子在一起,做了一个小型的座谈。根据《雪公讲要》里面说的,这是孔子隐居在家,他没有出来做官,这四位弟子在旁边『侍坐』,就是侍奉,『子路、曾晳、冉有、公西华』。曾晳就是曾子的父亲。在这样的一个情形下,夫子就叫他们各言其志,所以,『子曰:以吾一日长乎尔,毋吾以也』,这个是孔子提示弟子们,你们可以各言其志。以吾的以字是当作因字讲,因吾一日长乎尔,就是我比你们年长一些。这个尔是你们,我比你们年长一些。这个一日,实际上当然不是一日,是长一些的意思。毋吾以也,这个以当用字讲,这个是倒装,应该是「吾毋以也」,就是我已经无用了,没用。这是孔老夫子很自谦,我年纪已经比你们大很多了,现在没什麽用了,意思说,你们现在还年轻。『居则曰』,就是你们现在在闲居着,你们跟我一起隐居,你们也没出来做事,可是你们不是常说,『不吾知也』,别人不知道我。『如或知尔,则何以哉?』如果有人知道你们,尔是你们,则何以哉,你们将如何办事?就是夫子问他们,你们谈谈你们的心志。我们先看这一小段,这一小段就分成这两节,一节是讲四个弟子的名字,他们侍坐;第二节就是孔子提示他们各言其志。蕅益大师对这节的注解说到,「圣贤心事,虽隐居求志,而未尝置天下于度外;虽遑遑汲汲,而未尝横经济于胸中。识得此意,方知禹、稷、颜子,易地皆然。奈四子各见一边,终不能知孔子行处,故因此侍坐,巧用钳锤,以曾点之病,为三子之药;又以三子之病,为曾点之药也」。蕅益大师这段话,是把整一大段经文主旨、内涵给点出来了。虽然夫子现在在闲居着,在隐居,可是「圣贤心事」,圣贤心中想的事,想什麽?天下万民,没有想自己的。虽然现在是在隐居,隐居还在求其志。没有机会出来做事,圣贤独善其身,等待机缘。等机缘到了,就出来兼善天下,那个志向没有退过。所以未尝置天下于度外,从来没有说不管天下百姓,「我现在隐居了,我做个自了汉,那些苦难众生,现在没有因缘救,我就算了,拉倒,走了」,退了救度天下的心,这是属于小乘。夫子显然是大乘,他即使是隐居的时候,依然是满腔救度天下的志向。儒家讲究「修身以俟之」,自己好好修身立德,俟就是等待,等待因缘为天下服务,所以这是大乘。
 
我们恩师老人家常常强调,你要入大乘佛法,必须要在儒、在道上面扎根,儒和道是基础。当然,儒和道也有根,儒的根是《弟子规》,道的根是《太上感应篇》。除了这个根以外,你还要真正对儒家的精髓也要深入学习,这才是完成整个大乘佛法的基础,然后你转入大乘,你就能很快入得进去。所以,儒和道真的它代替了小乘。如果不学儒、道,你必须要从小乘学起。释迦牟尼佛讲,「不先学小乘、后学大乘者,非佛弟子」,就是《佛藏经》里面讲的,小乘是大乘的基础。
 
中国人现在都不用学小乘,佛法传入中国来,小乘经典翻译了很多,但是自古以来学小乘的人很少,都是直接入大乘,而且很有成就。像蕅益大师,这就是最明显的例子,净土宗第九祖,明清以来可以说是最富盛名的祖师大德。他不仅是在净土宗上的造诣很高,可以说是通宗通教、通禅通律。他教宗天台,当然也旁涉其他的宗派;他是在禅宗开悟的;戒律呢,戒律研究得特别的深,近代几乎没有人能超过他的,他三次阅《律藏》,用了几十年的功夫,编写出的《毗尼事义集要》,这可以说是做为律宗学习的一个最好的教材;在净土宗的贡献,当然大家一致推认《阿弥陀经要解》,他老人家作的,这是印光大师讚叹,即使是古佛再来,为《阿弥陀经》做一个注解,也超过不了蕅益大师的《要解》。他何以能够在大乘佛法里面有这麽高的成就?就是因为他有儒、有道的深厚根基。你看他注解的《四书解》,你就看出他的造诣。他十七岁开始学佛,二十岁悟明了孔颜心法。出家之后﹙二十三岁出家﹚,二十四岁在禅宗就开悟。你看看,这是根基好。所以他老人家也特别强调儒和道的学习,学佛一定要从这扎根。你看他的注疏里面,有儒道方面的注解,着力很深。《四书解》,这是一部不朽的着作。《四书解》什麽时候完成的?他四十九岁那年写的。他老人家五十七岁往生,所以这是他晚年的着作,已经是相当成熟的作品。这部《四书解》和《阿弥陀经要解》两部是同年完成的,都是四十九岁完成的,他先写《阿弥陀经要解》,再写《四书解》,你看看他的年谱你就晓得。他写《阿弥陀经要解》的时候,已经是被印光大师称为是古佛再来都超过不了其上,他已经有古佛的水平了。然后他用古佛的水平来注解四书,你就想想他老人家这个注解,那真叫千古绝唱,佛亲自来给它做注解,那真的谁也超过不了其上。所以我们认真的学习这部书,做为我们大乘入门的一个根基,这是我们也相当的幸运,他老人给我们末法时期的众生做一个指引,所以儒家跟大乘非常相应。
 
这里讲的,「虽隐居求志,而未尝置天下于度外;虽遑遑汲汲,而未尝横经济于胸中」。遑遑汲汲,跟隐居是相反,隐居是没事做,很安静;遑遑汲汲是做很多事,匆忙,遑遑是匆忙的样子,汲汲也是心情很急切的样子。孔子曾经周游列国,那是属于遑遑汲汲的时候。可是也未尝横经济于胸中,经济就是生计、名利,出来做事的时候,从来没有把生计和名利放在胸中,还是一心想着天下万民。所以,识得此意,你懂得这个意思,才知道禹稷颜子,易地皆然。这举出三个人的例子,禹是大禹,尧、舜、禹这都是圣人,稷是后稷,他跟禹是同时代人。禹治水,把水患治理好,大家有了安定的环境。后稷就教导大家开始耕种,后稷被尧举荐出来,由舜任命做为农师,就是教导大众种植,大家才有稳定的生活。这都是有大恩惠于民的圣人,他们出来是做事。后稷是周朝的始祖,文王、武王、周公都是后稷的后代,他们这些人是出来做事。颜子呢?颜子也是圣人,他叫复圣,颜回。颜回没有出来做事,他没有做过大夫,始终是平民,是庶人的身分。可是,易地皆然,他们的地位虽然不同,遭遇虽然不一样,就是因缘不同,可是心是一样的,境界也是一样的,都是圣人。隐居不出来做事的,也是为天下万民;出来做事的,也是为天下万民。所以,「奈四子各见一边,终不能知孔子行处」,奈是奈何,四子就是这里提到的子路、曾晳、冉有、公西华。这四个人都没证得圣人的境界,所以他们的见解都偏在一边。子路、冉有、公西华偏在出来做事这边;曾晳偏在隐居这边。你看,后面曾晳这里讲到,他希望在暮春的时候,穿着春服,带着五、六个大人,六、七个童子,一起在河边享受着清风,那是属于隐居的生活。但是,这都是落在二边了,没能够用中道。所以终不能知孔子行处,都没到达孔子的境界。
 
孔子是循循善诱,很会教导人,所以利用大家一起座谈的机会,「故因此侍坐,巧用钳锤」,藉着这个机会,开始对他们点拨教化,帮助他们提升境界。巧用钳锤,钳锤是指严厉的批评和教化,他用得很巧。怎麽个巧法?这里讲的,「以曾点之病,为三子之药」,曾点就是曾晳,曾晳的毛病是什麽?偏在了隐居这方,而且他所说出来的这种志向带有一种狂味,人比较狂,这是他的一个毛病。你看,他曾经用棒子打他的儿子曾参打得晕倒,他性格比较古怪。记载中说,当季氏季武子,这是鲁国最有权势的大夫,季武子死的时候,他倚着门在那唱歌,放荡不羁,这是他的毛病。为三子之药,用他的病做为药,正好对治另外三个人的毛病。另外三个人,因为刚好跟他相反,他们三个人要出来做事。特别是一个子路,过于莽撞,过于直率而莽撞;冉有和公西华又过于谦退,各有各的毛病。「又以三子之病,为曾点之药」,曾点跟他们刚好相反,所以拿这三个人,子路、公西华、冉求的病做为药,来对治曾点的毛病。这两种类型的人,用这个来对治那个,用那个对治这个,这是夫子巧用钳锤,善于教导。我们等下仔细看后面的经文,我们就体会到夫子那种大智慧,那个教学是活活泼泼,没有预先准备,完全是现场观机,来把智慧用起来。如果你准备好了说要怎麽教导他,那就没有这样的一个效果,你不能点悟人。这个是什麽?因为孔子自己内心真正清净,所以现场能够抓住机缘来教化弟子。下面第二段,总共分四节,就是四个弟子各言其志。每个弟子的个性不一样,子路是直率,冉有是谦退,公西华是温恭,温和、恭敬,曾晳是简约的。我们来看,经文上讲:
 
【子路率尔而对曰。千乘之国。摄乎大国之间。加之以师旅。因之以饥馑。由也为之。比及三年。可使有勇。且知方也。夫子哂之。】
 
『子路率尔而对曰』,这个率,根据皇侃的《注疏》里面讲,当作卒字,所以也可以念卒(音促),子路卒而对曰。卒是仓卒,子路一听到孔子让大家各言其志,他马上就说话了,这是显得仓卒,这个人性格很直率,他就抢先说话了。他说,『千乘之国,摄乎大国之间』,千乘之国就是个大国,有一千辆兵车的这种大国,当时在诸侯国里面属于大国,这个国家夹在两个大国之间。『加之以师旅,因之以饥馑』,这两个大国以师旅加之,倒装的句子,师旅就是发兵了,这两个大国发兵来侵略夹在中间这个国家。又因之以饥馑,又加上这个国家还闹饥荒,这是雪上加霜。然后底下经文说,『由也为之,比及三年,可使有勇,且知方也』。由就是子路,他自己自称,他是叫仲由,说,如果由我来治理,为之,就是治理这个国家。比及三年,就是说我们拿三年做实验,三年治理就能够有什麽样成效?可使有勇,可以使这一国家的军民都有勇气,可以抵御外国的侵略,而且知道义方,也就是懂得礼义之道。看来子路很有信心,抢先说话,提出他的政治抱负,有这麽个国家给我治理,三年之内就能够使这个国家有礼义,又有军事的实力,子路相当的自信。结果他讲完之后,『夫子哂之』,哂之就是笑,夫子为什麽笑?底下我们会谈到,这个笑有高兴的味道,也有训诫他的味道。
 
我们来看蕅益大师的注解,「子路说的句句不虚,又且高兴热闹,所以夫子为之抚掌大笑。袁了凡曰:『礼云,笑不至矧。矧,与哂同(这是个通假字),露龈大笑也。居丧,则笑不至矧。』今言志时,闻此畅谈,何妨大笑。若注云微笑,则成尖酸气象矣」。蕅益大师这里评点,子路讲的这个话句句不虚,都讲的是实话,子路确实能够做到这个样子,给他这个国家治理,他能治理得好,能够使这个国家有实力。子路也是孔子门下的一位贤才,很难得他那麽率真,夫子问话,话音刚落,他就叭叭叭说出自己的理想来,又高兴又热闹。反正你可以想像,老师跟弟子们是如同父子,无所不谈,子路也就没有什麽拘谨的地方,率性而谈。「所以夫子为之抚掌大笑」,听到子路这麽率真,而且口气还挺大的,对他抚掌大笑,哈哈大笑起来。袁了凡先生曾经讲过,这是明朝的,我们都熟知的,他写过《了凡四训》。他讲,礼云,《礼记》上讲,笑不至矧(音婶),这是君子的威仪,笑不能够露出牙肉。这里矧和哂同,这个矧字就是「夫子哂之」的哂,是露龈大笑也,龈是牙肉,就是把整个牙齿都露出来,这就没有威仪了。真正有威仪是笑不露齿,当然这样就没办法大笑。夫子这里哂之,是笑得很大,他真正是开怀大笑,毫无那种拘谨的样子。居丧则笑不至矧,如果是我们参加丧礼,或在居丧期间,就不能够大笑,这是哀思使然。今言志时,孔子叫弟子们各言其志,讲你们的志向,听到子路这麽一番话,子路很畅快的谈,讲得很自然。何妨大笑,孔子也就很自然的大笑起来。这个是蕅益大师给我们注得很传神,把孔子和弟子们那种关係给我们开解出来。
 
若注云微笑,微笑是谁注的?《朱子集注》里面讲是微笑,微笑的意思就不一样,就成为了尖酸气象。孔子听到子路讲出他的志向,在那里嘿嘿笑,微笑就有点像冷笑,就太尖酸刻薄,不应该是夫子的气量,夫子应该是很豁达开朗,可以允许弟子们各言其志。所以不应该做微笑来讲,这是蕅益大师给我们澄清的。当然,这种笑既有赞同他的地方,同时也带有提醒他的味道,他毕竟还是境界不够高,底下我们会说到。然后看第二小节,这是冉求,他言其志。
 
【求。尔何如。对曰。方六七十。如五六十。求也为之。比及三年。可使足民。如其礼乐。以俟君子。】
 
『求,尔何如?』这是孔子叫着冉有,他的名字叫求,就问他,「你怎麽样?」尔何如,就是你如何?冉有对曰,他回答说,『方六七十,如五六十』,这个方就是方圆,方圆六、七十里地这麽一个地方,如五六十,或者是五、六十里地这麽个地方。『求也为之,比及三年,可使足民』,求就是他自己自称,说,「我如果去治理,给我三年的时间来做为考验,可以使得民众富足,这个地方能富裕起来」。这个是冉有,他比子路要谦虚很多。子路豪爽,他要千乘之国,是大国;冉有要的是个小国,方圆六、七十里地,这是小国。说到方圆六、七十里,还觉得有点太大了,又改口,说方圆五、六十里,再谦虚一些。所以冉有跟子路性格就完全不一样,但是,他虽然谦退,可是也有自信,他说「这个国家给我治理三年,我可以使民众富足」,这都是讲的实话,他有这个能力。『如其礼乐,以俟君子』。这是说,如果讲到礼乐,要在这个国家,当时国家都是小国,六、七十里地的也就是个国家了。这个国家要把礼和乐兴起来,冉有说,「我就做不到了」,俟就是等待,那我要等待君子来治理了。所以冉有说,他只能做到使国家富起来,而不能够让这个国家教育兴起来、文化兴起来。曾经冉求就问过夫子,在卫国的时候,他们到了卫国,发现卫国这个地方人很多,冉有就问,一个国家如果是人多了怎麽办?夫子告诉他,让他们富起来,「富之」。然后又问,富起来之后又怎麽办?「教之」,教育他们,就是要用礼乐教导这些百姓。冉有自己说,我只能让他们富起来,但是教导他们,我是做不到。这都是讲的实话。谁去教?得要圣贤去教。然后孔子这里没有反应,这里没有讲是笑他还是不笑他,他只是继续问。第三小段:
 
【赤。尔何如。对曰。非曰能之。愿学焉。宗庙之事。如会同。端章甫。愿为小相焉。】
 
『赤,尔何如?』就问第三个人,赤就是公西华,你怎麽样?『对曰:非曰能之,愿学焉。宗庙之事,如会同,端章甫,愿为小相焉』。公西华回答说,非曰能之,愿学焉。就是他比冉有就更谦虚了,他说,我不能说可以治理一个国家,我只是在学习。愿学焉,我想学习,这是很谦虚了。然后底下说,宗庙之事,宗庙是祭祀的事情,在国家属于大事。还有如会同,会同是什麽?国与国之间两君相会这种事情。还有端章甫,端是代表礼服,章甫代表礼帽,这个属于穿礼服、戴礼帽。愿为小相焉,就是愿意做一个小傧相。意思是说,在祭祀的时候,或者两军相会的时候,公西华讲,我愿意穿着礼服、戴着礼帽,做一个小傧相,做一个礼仪小官。你看,这讲得非常的恭敬、谦虚。这是第三个人。第四个人,我们再看:
 
【点。尔何如。鼓瑟希。铿尔。舍瑟而作。对曰。异乎三子者之撰。子曰。何伤乎。亦各言其志也。曰。莫春者。春服既成。冠者五六人。童子六七人。浴乎沂。风乎舞雩。咏而归。夫子喟然叹曰。吾与点也。】
 
孔子问,『点,尔何如?』点就是曾晳,夫子问他,谈谈你的想法。『鼓瑟希,铿尔,舍瑟而作』,曾晳在旁边做什麽?他在旁边弹琴,鼓瑟就是在弹他的瑟,瑟是一种琴。鼓瑟希,就是他这个琴的声音逐渐逐渐就稀落下来,就停下来了。证明他在孔子跟那三个弟子谈话的时候,他在旁边弹琴。你看,这个人有点狂士的味道,老师跟弟子们在讲话,他在旁边弹琴。等到老师问他的时候,然后他才慢慢把琴的声音慢慢降下来。最后铿尔,铿是什麽?他就铿锵一声把那个琴放下了,这段描绘也是非常细腻。然后舍瑟而作,把琴推开,叫舍瑟,而作就是站起来。对老师讲话,站起来讲,『对曰』,这时候才回答老师的问题。他说什麽?『异乎三子者之撰』,这个撰,《雪公讲要》里面引「经典释文」,是作「具」字讲,所以这个撰就是撰具,就是才具、才华这样的意思。意思是说,曾晳自己讲,我的想法跟他们三位所说的不一样,因为我没有他们的才华。这个也是比较的谦虚。
 
下面,『子曰:何伤乎?亦各言其志也』。孔子说,何伤乎,就是何妨?没关係,你讲,大家都在一起各言其志而已,没所谓对错。底下曾晳就说了,『曰:莫春者,春服既成,冠者五六人,童子六七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』。这个时候曾晳就很简约的说出自己的志趣。莫春,莫是当朝暮的暮字讲,说暮春,就是春天最后一个月,叫暮春。这个时候,暮春时节,春服既成,春天的服装已经做好,所以可以换上春天的服装了。冠者五、六人,这个冠者是成年人,成年人就戴帽子了,未冠是童子,带着五、六个成年人,六、七个童子,做什麽?这一行人,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。这个沂就是沂水,是一条河流,是从鲁城东南方尼丘山流向城南的一条河。浴乎沂,这个浴,雪公这里讲,不一定是洗澡,当然也可能是洗澡,在那河里头洗澡,也可以做引申的解释。譬如说,在《礼记.儒行篇》说到,「儒有澡身而浴德」,这个浴是讲浴德,这麽个意思,是引申的。风乎舞雩,舞雩是求雨的祭坛,祭祀的时候要载歌载舞。这个雩字,就是在求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,所以舞雩就是祭祀求雨。咏而归,就是歌咏而回来。曾晳给孔子描绘了这麽一个美丽的图画,这晚春的时候,跟着五、六个成年人,六、七个童子,一起到沂水上,去那里玩耍,在求雨的坛上面享受着春风,然后歌咏而归,那是非常宜人的一种情景。结果『夫子喟然叹曰』,喟然就是感叹的样子,他感叹说,『吾与点也』。这个与就是赞同的意思,点就是曾晳,他叫曾点,说「我赞同曾点的说法」。为什麽会赞同?我们可以想像出来,曾晳所描绘的这样一个情景,正是孔子一直在向往的,那种所谓的「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怀之」的大同世界。虽然描绘得很简单,但是那种神已经给勾勒出来了。所以这一讲,触动了孔子的心弦,所以孔子很感叹,喟然叹曰,我赞同曾晳。曾晳,当然他这个意思也是有着隐居教书的志趣,在大同世界里面,各人各得其所,万物各遂其性。所以真的也不需出来做什麽事情,只需要隐居教书,乐在其中就好了。
 
我们再看蕅益大师对这段话的注解,「铿尔者,舍瑟之声」。曾点本来在弹琴,听到孔子问他的时候,铿尔,舍瑟而作,就是把他的琴推开这个声音,铿的一下。「此非与点,乃借点以化三子之执情耳」。蕅益大师这里给我们点出来了,夫子喟然叹曰,吾与点也。实际上并不是在讚叹曾点,非与点也,并不是真正讚叹他。因为什麽?曾点并没有到达那个境界。那何以他说出这样的境界出来?那是他平时听到夫子的教学,听多了,他也就会说了。可是说得出来,他却未必能行得出来,他所说的确实是圣人的志向,大同盛世,但是他自己没那个境界,他做不出圣人之事。所以孔子这里说,吾与点也,不是说真的给曾点授记、鑑定了,他的境界已经到家了,不是。而是善巧的教学,是借点以化三子之执情耳,用曾点所说的话来教化另外三个人。另外三子是谁?子路、冉有、公西华,他们有执情,他们执在一边,执着。
 
我们再看江谦补注,他说到,「先言鼓瑟,次言希,次言铿尔,次言舍瑟,而后言作,写出曾点从容不迫气象」。江谦先生把曾点的动作进行了分析,他这里说,鼓瑟希,曾点在夫子跟另外三个人谈话的时候,他在弹琴、在鼓瑟;次言希,慢慢的鼓瑟的声音就小了;然后铿尔,一下停下来,把琴一放下那个声音;再言舍瑟,把琴推开;再言作,就是他起身。你看,动作非常安详,这里写出曾点从容不迫的气象。因为他有这种气象,所以发表出来的言论确实又高于另外三子,所以赢得夫子的赞同。赞同的不是他这个人,不是他的境界,而是所说的话,话不是他的境界,但是他至少说得出来,证明他有解悟,但是还没证悟。
 
底下又说,「希是瑟声渐澹」,琴声慢慢澹下来了。「铿尔是絃外余音」,琴一收、一推,它还有些余音在响着。「舍瑟是安置得所」,你看,这动作有表法的意味,江谦先生把它写出来了。「作是答问之礼」,这是起身回答夫子的问话。「春是生机盎然」,他讲了暮春时分,这个是生机盎然的意思。「冠者、童子」,冠者是成人,童子是未成人,未成年的。「是作圣之基」,这个意思透露出来是什麽?要做圣人,首先要做一个人。你把人做好,你有这个基础了,你才能做圣人。「浴乎沂,风乎舞雩,咏而归,内外清净,是养正之道」。这里浴,他是把它做洗浴来讲,既浴身,也浴德,德是心。「风乎舞雩」,舞雩是求雨祭祀的礼,雩也是用来沐浴的,这是讲什麽?沐浴身心。这讲到内外清净,内是心,外是身,都经过了洗浴,这是养正之道。这是讲什麽?养好孩子身心。因为这里说带着童子六、七人,养正之道,这是国家的根本,国家下一代是不是人才能够决定国家的兴亡。
 
底下又说,「政化及于一时,教泽流于万世,政教不可偏废」。这个政化及于一时,我们做政治,就是治理好国家,这个能够对一时的国民带来好处。但是,真正使得万世都能够得到利益的,要重视教,教育。譬如说,最明显的是周公,他是用政治,他是圣人的政治,可以使周朝得以稳定。但是相比之下,孔子的教育,那是惠泽于万世,所以人们把孔子称为万世师表、至圣先师,但是没有把周公称为是万世师表,为什麽?孔子的教「泽流于万世」,他的功德就更大了。两者都不可废,政和教都不可偏废,而往往两者相辅相成。国家要构建和谐社会,这是靠政治,离不开教育,要用教育来推动政治,以政治辅助教育,缺一不可。「故孔子叹曰:吾与点,而亦兼赞由、求、赤之能为邦也」。孔子感叹是什麽?吾与点,是说我赞同曾点的说法。曾点这里隐含着教育,大同世界从教育而来,「建国君民,教学为先」。特别是他这里讲的春意盎然,这都是隐含着重视基础教育、重视童子的教育,养正之道。而教育注重内外清净,这是可以泽被万世。由、求、赤这三个人,他们是讲政治、讲为邦,为邦是搞政治、治国。这四个人的说法要相辅相成,政帮助教、教帮助政,而相比之下,教更重要。所以夫子讲,吾与点,我赞同点,曾点所说的是教育,这个比政治更重要。这个深义我们可以看出来了。我们继续看下文:
 
【三子者出。曾晳后。曾晳曰。夫三子者之言何如。子曰。亦各言其志也已矣。曰。夫子何哂由也。曰。为国以礼。其言不让。是故哂之。】
 
『三子者出,曾晳后』。子路、冉有、公西华三个人出去了,曾晳最后出来,跟着孔子,他问孔子,『曾晳曰:夫三子者之言,何如?』他问孔子,这三位师兄弟,他们讲的话如何去理解?曾晳这样问话,我们也可以看见,曾晳并没有真正开悟;如果开悟了,他就没必要问,他应该全听懂了。他还问,证明他没入境界,所以,他讲出来的大同世界美景虽然是讲得对,孔子也赞同,但不是他的境界,他叫虚证,他没有实证。『子曰:亦各言其志也已矣』。孔子回答他说,这是他们各人各言其志。『曰:夫子何哂由也?』曾晳又问了,说,夫子您为什麽笑仲由(笑子路)?夫子回答说,『曰:为国以礼,其言不让,是故哂之』。治国,要以礼治国,最重要是讲究礼。可是子路讲的话一点都没有谦让的味道,那谈不上以礼治国了。而他自己却是口气很大,说三年当中,可以使得国家兵强马壮,而且还懂得礼义之道,这个口气太大了,所以就笑他。
 
【唯求则非邦也与。安见方六七十。如五六十。而非邦也者。唯赤则非邦也与。宗庙会同。非诸侯而何。赤也为之小。孰能为之大。】
 
底下又说,『唯求则非邦也与』。这个唯求,以及底下讲唯赤,这是两番论述,古注各有看法,主要是两类。第一类是《皇疏》和《邢疏》。皇侃,南北朝的经学家,还有邢昺,是宋朝的,他们的注疏里面都说这是孔子自问自答,一直都是孔子说的话。《朱子集注》里面却是认为这句话是,「唯,求则非邦也与」,这是曾晳问的,底下才是孔子答的,是曾晳和孔子一问一答。这是两种看法,一个说这是孔子自己说,成片都是他说。一个是中间曾晳有问,孔子回答。《雪公讲要》它也主张是一问一答。但是蕅益大师的见解是说孔子一直说下来,中间曾晳没有发问。这两种说法各有道理,如果是说曾晳跟孔子一问一答,这个唯就是曾晳自己唯唯诺诺那个唯,就是「好的」,表示他听懂了上面的话,然后问下面,求则非邦也与,冉求就不是治国吗?蕅益大师就主张这还是孔子说的话。我们还是以蕅益大师的为准,这是印光大师讲古佛再来也超过不了其上,那我们还是用他的注解。孔子这里说,难道冉求就不是治国吗?这底下说,『安见方六七十,如五六十,而非邦也者?』安见就是难道,方六、七十里地的一个地方,或者五、六十里地的这个地方,就不是国家吗?而非邦也者,就是「不是国家吗?」因为冉求自己说,他治理方圆六、七十里的,或者是五、六十里的地方,孔子说,这也是个国家。所以冉求也是在治国。底下又说,『唯赤则非邦也与?』刚才讲到公西华,他是说在宗庙祭祀的时候,或者两君会同的时候,他做一个小相。这里讲的,『宗庙会同,非诸侯而何』,宗庙和会同就是讲国家,诸侯就是国家,不是国家又是什麽?你看,这个讲的「非诸侯而何」,比前面讲的说冉求的「非邦也者」,这个反问他的语气就更重,为什麽?我们可以想像,因为公西华比冉求更谦虚,谦得有点什麽?变得谦退了。太过谦退也不行,也不符合中道,过犹不及。所以夫子在这里对公西华的语气就比冉求更加重,说,不是诸侯又是什麽?给他引导到中道上来,就是你不能退得那麽远,你过于谦虚,也不符合中道。所以,这也体现出孔子处处讲中道。『赤也为之小,孰能为之大?』这是孔子这里又说了一句,如果公西华是做小相,那还有谁能做大相?这是因为公西华太过谦退,夫子又说一句,把他引导到中道上来。
 
孔子当时处在春秋时代,夫子很想为国家做点事情,推行周公之治。可是周游列国,没有一个地方能够用他,他不得不回到鲁国来,在家里隐居以求其志。他一面教学,一面删《诗》《书》、作《春秋》、定礼乐,做这些着述典籍。所以,这一天跟这四个人在一起谈话,实际上都是帮助他们提升,而四个人的境界都没有达到标准。谁达到标准?弟子中只有一个人,就是颜回。夫子曾经对颜回说过,「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,唯我与尔有是夫」,这是对颜回讲的。就是用到我的时候,我就出来做事;不用我的时候,我就藏起来隐居,能够做到这个,只有我跟你(唯我与尔,尔是你,就是指颜回)才能做到。这是夫子从容中道。《周易.系辞传》里面也讲到,「显诸仁,藏诸用」,把仁道显示出来,但是我们要用的器具、才华,把它藏起来,叫「藏器于身,待时而动」,等待时节因缘,再发挥自己的才华、才智。这是君子所谓「乐天知命」、「修身以俟之」,心绝对是安住的,而不外求。
 
蕅益大师这里注解说,「不哂其为国之事,特哂其不让之言耳。既说为国,又说非邦也与,正是与三子,以补点之虚证。一直皆夫子之言,不是一问一答也」。夫子哂之,就是笑子路,不是笑他为国之事,子路治国这个事确实是可以认可的。只是孔子笑他不让之言,出言不逊,有点太过傲气了,有点自大了,笑他这个,也就是提点他,让他改正。既说为国,又说非邦也与,这是对冉求而言的,当然也是对公西华而言的,对公西华也说,唯赤则非邦也与。为国就是治国,说明什麽?三子都是讲的治国。正是与三子,与是赞同,子路、公西华、冉求这三个人讲的都是治国之道,所以孔子都讚赏他们所说的。哪怕是冉求和公西华非常谦退,不敢说自己治国,不像子路那麽率真,很谦虚,但孔子还是肯定他们,说他们不就是为国吗,不就是治国吗?非邦也与,肯定了他们治国之事。以此来补点之虚证,曾点是虚证,他没有真正入境界,他自己说的志向出于狂慧,不是真修实证得到的圣人境界。用这三个人所说的来对治曾点虚证、狂慧的毛病,这就是夫子善于教学。然后又说,吾与点也,我赞同曾点的,来补足前面三人之不足。前面三人只谈到政治,没有谈到教育和大同世界的理想,境界都是不够高。子路是以力治国,他要兵强马壮;冉有是用经济管理来治国,以经济建设为中心,能够使国家富强起来;公西华也讲究以礼治国,他只说要注重祭祀时候的礼、君会同时候的礼,以礼治国。到曾点所说的,那才是真正大同世界。一直皆夫子之言,不是一问一答也,这跟我们讲清楚了,这一段话全是夫子讲的,中间没有曾晳的插话、请问。这是把一大段经文我们就讲完了,从这里我们就体会夫子教学的善巧,和所提倡中道的学问。
         本文摘录自《细讲论语》钟茂森博士讲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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