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细讲论语:鲁人为长府。闵子骞曰。仍旧贯。

时间:2022-12-14 10:37   编辑:上善若水   点击:
【鲁人为长府。闵子骞曰。仍旧贯。如之何。何必改作。子曰。夫人不言。言必有中。】
 
这一章是讲到孔子的弟子闵子骞的一桩事情,我们看《雪公讲要》里面讲的,他用《集解》,这是何晏的《论语集解》,里面引郑康成的注疏,「长府,藏名,藏货财曰府」。『鲁人为长府』,长府就是仓库,专门收藏财货,也包括武器,这样的处所叫做长府,一般是在鲁国的国君宫内有这麽一个府库。鲁人为长府,这个鲁人,古注都有不同的说法。雪公李炳南老先生採用指鲁君这种讲法,所以鲁人就是指鲁国的国君。国君,这里说「为长府」,这个为就是改建,改建储存货财和武器的仓库。当然,这种举动是有目的、有企图的。什麽样的企图?《雪公讲要》里面就给我们讲了一个背景。
 
根据刘氏《正义》,刘宝楠先生的《论语正义》里面讲的,鲁国的国君当时是鲁昭公,在昭公二十五年,鲁昭公当时讨伐他的大夫季氏。因为鲁国一直以来是三家专权,季氏家是权力最大的,把持着朝政,可以说是上欺君、下欺民,这也是时间很久了。当时,鲁昭公就建这种长府,府库,以备季氏作乱的时候有所防备。季氏因为得到他的势力很久了,当然,鲁君即使是想要把权力收回来,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要想以武力来制约季氏,当时并不成熟。所以,这里经文讲,『闵子骞曰:仍旧贯,如之何?』闵子骞是很有智慧的人,在孔门弟子里面,他跟颜回、仲弓、伯牛四人是德行第一,有德行,也就自然有智慧。他这里主张不要轻举妄动,但是这个话又不便明说,所以闵子骞这里讲「仍旧贯」。这个仍就是维持原样,旧贯就是旧事,对于仓库我们不必大兴土木来改建,基本维持原样,加以一点修治就好了。所以说,『何必改作?』不要去大改了,何必要去改?说这个话,实际上都是暗暗的、很含蓄的提醒鲁昭公,不要轻举妄动。
 
我们再看《雪公讲要》里面,他有一段心得,他说,如果把鲁人做为鲁昭公讲,这是可以理解、可以接受。但是,鲁人也可以指鲁昭公以后的国君,因为当时鲁昭公曾经讨伐季氏,结果举事不成,反而被季氏逐出鲁国。鲁君被迫逃往齐国,在齐国逃亡,最后也死在齐国。鲁昭王举事不成,反而使得鲁国的三家更加目无鲁君。接下来,鲁昭公的弟弟鲁定公继位,定公之后是哀公继位,三家权力是愈来愈大,鲁君也就愈来愈难以忍受。可能在后面,鲁定公、鲁哀公他们也曾经有想过讨伐三家,但是都不成熟。我们在前面《论语.八佾篇》里面,有看到「哀公问社于宰我」这一章,前面讲过,就是鲁哀公曾经向孔子的弟子宰我请问过,也就是关于是不是要讨伐三家的问题。所以,鲁人可能也是有指定公或者是哀公。
 
为什麽闵子骞这里说「仍旧贯」?原因就是权衡局势,鲁君一举一动都被三家监视。如果现在要有轻举妄动,那一定会重蹈鲁昭公的覆辙,不单举事不成,反而会更为窘迫,局势更为窘迫。所以闵子骞这里就是建议不要轻举妄动,维持现状就好。这一句话可以说是,一则保护了鲁君,第二也使鲁国免于祸乱。所以孔子在这里就讚叹闵子骞,『子曰:夫人不言,言必有中』,讚叹人,夫就是语气助词,这个「人」就是指闵子骞,就是闵子骞不讲话则已,一讲话就非常合乎中道,很契合时宜,就这个意思。我们看到,闵子骞之所以有这个智慧,他这个智慧是从慈悲心、仁爱心中发出来的。如果他的心中不是替鲁君、替鲁国的百姓着想,往往未必有这样的智慧。所以人愈慈悲、愈有仁爱心,智慧就会愈高。这个慈悲、仁爱,当然根本在于孝道。所以,《论语》里面第一篇,「有子曰:孝弟也者,其为仁之本与」,行孝悌是为仁之本。闵子骞是大孝子,我们在「二十四孝」里面有读过他的故事,他对父母能够这样尽孝,自然也就对百姓尽到仁爱之心,所以讲的话都是有利于国家和人民。所以夫子讚叹他。
 
相比之下,宰我就比闵子骞要逊色多了。因为同样的一个问题,闵子骞这里的评论跟宰我(宰我也有一段这样的评论)就完全不一样。我们之前有学过,「八佾篇第三」,我们把经文念一念,「哀公问社于宰我」。这是鲁哀公向宰我请教,这个社是土神,鲁哀公这里问社是指社主,就是祭祀的时候要祭土神。土神祭祀当中要立一块竖木、木头做为神的凭依,就有点像我们现在讲的牌位一样,这叫社主。哀公问社主,是问做社主牌位的木头应该用什麽样的木头,问宰我。实际上,问这个话他里头有意思的。因为当时哀公也很想把三家除掉,但是这个话就不敢明说,三家把持朝政,他自己没有实权,他就暗暗的请教宰我,宰我是孔门弟子,应该很有智慧。宰我的回答正好跟闵子骞就相反。你看,「宰我对曰:夏后氏以松,殷人以柏,周人以栗。曰:使民战栗」,这是宰我的回答,什麽意思?夏朝,夏代用的木料是松木;殷人以柏,就是殷朝的人(指商朝),用的木料是柏树;周朝用的是栗木,然后宰我又说,「使民战栗」。栗字隐喻战栗,战栗就是恐惧的意思,就是使人民恐惧。这个意思就是肯定回覆鲁哀公,应该讨伐三家,把这三家诛灭掉,使民战栗。
 
孔子听到这个话就非常的不满意,所以「子闻之曰」,孔子听到宰我跟鲁哀公这段对话就说,「成事不说,遂事不谏,既往不咎」。成事不说,成事就是已成了定局的事情,我们就不再说了。因为这三家专权的局势已经很久,已经形成一个定局了,这种局势要改变也不是那麽容易。如果硬要改变,那可能会给国家带来大乱,所以这个不需要再说。遂事不谏,遂事就是这三家已经决定的事情,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三家专权的局势了,那就不需要再去进谏鲁哀公,宰我去向鲁哀公进谏,这是为时已晚了,不如不谏的好。既往不咎,这是指宰我说出这个话很不适当,但是已经说出来了,孔子就说,那就既往不咎,不要再追究宰我。因为宰我说这个话,就很有可能引来自己杀身之祸。这是宰我不会看时宜,虽然三家专权是不合礼的,权力应该收归鲁君才对,但是已成定局,那你就不能够轻易的来改变,要改变,那会使国家大乱。你看宰我这个回答,跟闵子骞回答正好相反,而孔子对两人的评论也相反,证明孔子站在闵子骞这边。这是有智慧,看得清楚时宜,一定是要以国家安定、人民百姓基本能够过上和平的日子为原则考虑,然后再来慢慢的改善这个局势。
 
那如何来改善局势,是不是一定要用武力才能够改善?这就不一定,要看看问题根源在哪里。像这个问题的根源,在于鲁国很久很久没有提倡礼义了,所以自上而下都不讲礼,国君自己也不讲礼,大夫也不讲礼,人民百姓也就不懂礼,不知道什麽是正确的,什麽是不正确的,往往把这个定局就当作正确。要改善的方法一定要通过教育,让大家明白怎样才是正确的,这样民心自然就归到正的方面来,改善就比较容易。像鲁君,最重要是要得民心,得民心者得天下。要得民心,一定要自己先行事合礼,处处守礼,处处以德行做为标准,这才能得民心。所以《大学》里面讲到,「有德此有人,有人此有土,有土此有财」,有了德行,自然就有人心,然后才有土和财,土和财就是你的势力、你的资源,慢慢就收归国有。所以,蕅益大师在评论这一章经文的时候就讲到,「哀公患三家之强暴,问于有若」。有若是孔子的弟子,鲁哀公一直都是以三家强权为自己的忧患,所以他来问有若。有若就对答,「有若对曰,惟礼可御暴乱」。你看看,这个话说到坎上了,关键就在于什麽?要提倡礼,用礼来抵御暴乱。暴乱是指三家,三家专权是违礼,那你怎麽做?你要提倡礼治。礼治怎麽提倡?你要教育。所以《礼记.学记》上讲,「建国君民,教学为先」,这可以抵御暴乱。国家有动乱,你要改善,用什麽方法?教育。「此端本澄源之论也」,端是正,澄是澄清,就是正本清源,这个根本的议论说到关键点上。「今云战栗以敬神明,似则似矣,然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?未知敬止工夫,安能大畏民志哉?」所以,宰我这里讲得很不适当,为什麽?他说要使民战栗,虽然他这个话是就神主牌位木料而言,说用栗木以敬神明,这个话是一语双关,就是让三家有恐惧而敬国君。这种话似乎是对的,似则似矣。但是,然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?这个「人」是人民百姓。没有真正为老百姓着想,你轻举妄动了,那会让老百姓遭殃。国家有动乱了,那只是百姓受到危害,这是不能够事人。不能事奉人,怎麽能事奉鬼神?
 
蕅益大师,你看这样一点拨,说到了要害处。这正是宰我为什麽发出这个议论,他根源没对,他根源没有想到为百姓,不是从百姓根本利益上出发。他虽然是为鲁公着想,鲁哀公想要收复政权,但是收复政权不还是为了百姓吗?所以先要从百姓根本利益出发,你才能够真正为国君。这就是蕅益大师这里讲的「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」的深意。鬼,这里是代表鬼神,要敬神明,首先得敬人。所以,未知敬止工夫,安能大畏民志哉?这个敬止工夫是自己的修养,敬是诚敬,止是你的志向,心止在哪里?就是立志,志立在哪里?要立在治国、平天下,立在使百姓能够得到安定幸福生活这个志向上。所以孔子说,「修己以安人,修己以安百姓」,这是我们的志向。我们这个方面不好好用功,自己没有修好,怎麽能大畏民志?畏就是敬畏,就是使人民敬畏。实际上,蕅益大师这里讲,「卓吾云:实是说他、谏他、咎他,亦是说哀公、谏哀公、咎哀公」。孔子讲话非常巧妙,表面上是在批评宰我,实际上除了批评宰我以外,也在批评哀公。李卓吾先生,就是明朝大儒,叫李贽,继承了王阳明先生的心学,他有一个《四书评》,评论,非常好、非常难得,一反程朱学派的论点,新的观点来评议四书。蕅益大师引用他的话,在《论语》注解当中引用了九十四处,对他的学说很重视。所以,孔子看似说他,他是谁?宰我,说宰我、劝谏宰我、批评宰我,实际上也是说哀公、劝谏哀公、批评哀公。只是孔子不明说自己的国君,通过说弟子来启发鲁哀公。
 
从这里我们看到,做为一个国家领导人,最重要的是自己修敬止功夫,自己修身。《大学》里面讲的,「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为本」。你想要改善社会的局势,让社会能够恢复到礼制,首先你自己要以礼修身,自己克己复礼,然后你才能大畏民志,才能够使民心归向。所以要收复三家的权势,不是靠武力,是靠你的德行,靠收复民心。所以自己先做到,然后就是教育,治国、平天下,不外乎就是以修身为本、以教学为先。可是,鲁哀公都没做。这章里面,闵子骞劝谏鲁国国君,「鲁人为长府」,闵子骞跟他劝谏,也是告诉他不要轻举妄动。言下之意是什麽?让他谋求其他改善的方法,不要用武力,靠武力反而把局势弄得更糟糕。
 
这就让我们联系到现代世界的局势,像现在我们对恐怖主义、恐怖分子,以美国为首这些领导人,他们一贯主张什麽?用武力来压制。对恐怖主义用武力压制有效果吗?我们现在这麽多年看来,效果并不显着。用什麽方法?从这章《论语》我们得到启示,要用什麽方法?领导人自己修身为本,然后以教学为先。我们希望这个世界没有恐怖主义,一定要教,教导民众,让大家都能回归到伦理、道德、仁爱上来。恐怖的反面是仁爱,有仁爱心,怎麽会做出恐怖主义的事?所以恐怖主义不是宗教,说哪个宗教教出来的。宗教都是教好的,都是教导人和平。像伊斯兰教,伊斯兰的意思就是和平的意思。但问题是,我们有没有用这个和平的教育来教导大众?我们自己每个人内心里面是不是真正和平?和是没有冲突、没有对立,平是心平气和,没有烦恼、没有欲望。内心里有和平了,外面自然就和平,内外一如,境由心造。所以这才是真正的正路,教育的人首先自己达到了和平的境界,然后要用和平的教学,教导大家也达到内心和平。人人都知道什麽是正法,那邪法就没有地方立足了,这叫大畏民志。人民都希望和平,但是因为教育不彰,所以会被少数人利用,导致不和平。
 
所以夫子在这里讚叹闵子骞,「夫人不言,言必有中」。这个实际上是什麽?表面是讚叹闵子骞,实际上是给鲁国国君、领导人一个启示。所以《蕅益解》里头对这一章有个评论,就是「卓吾云,劝鲁人也,非讚闵子也」。李卓吾先生也很难得,他都能够切中要害,他说这是劝鲁人的,鲁人是鲁君。夫子讲这个话是劝导鲁国国君,劝什麽?加强礼教,不要用武力去强攻。用武力去强行的改变局势未必能成功,而且,即使成功,副作用很大,代价很高。这是启发鲁君用正确的手段,来使社会回归到礼制,真正使民心改善,局势自然改观。所以这个话,确确实实是劝谏鲁君,不是真正想要讚叹闵子骞,藉着讚叹闵子骞来进谏鲁君。言语之巧妙,这使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。特别是对政治领袖劝谏,那真的是要很高智慧,你不好明说,明说好像你的智慧比他还高,他未必能接受得了,你得要拐着弯来给他提醒。
         本文摘录自《细讲论语》钟茂森博士讲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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