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子使漆凋开仕。对曰。吾斯之未能信。子说。】
最后这个字不念说,念说(音悦),喜悦的意思,是通假字。我们来看雪公《论语讲要》,「漆凋开,名启,字子开」。朱熹朱子在《集注》当中说他字子若,当然也有他的根据。这句话就是「孔子派漆凋开为仕」,就是派他去做官。「开对曰」,漆凋开就回答孔子说,「启为仕,未能自信」。启是他自己称自己,说我现在要做官去,担任政府的官职,但是自己不敢。有一点没有自信,自己不相信自己能做得好,这是漆凋开非常的谦虚谨慎。「孔子悦之」,孔子听到他这麽讲,反而喜悦、很欢喜。为什麽?「何以悦之?」为什麽会欢喜?下面雪公引「郑注曰」,就是郑玄郑康成,东汉的大儒,他注解说,「善其志道深」。善就是嘉奖他,以此为善,是动词,其就是指漆凋开。孔子为什麽欢喜?这是因为讚叹他「志道深」,他的志向、他的修为很深,他不会傲慢。本来漆凋开也是一位贤才,但是他却说自己不能够,怕自己担当不好这个职务。未能有自信,这反而显得他是一个功底很深、内涵很深、志向高远的人。「皇疏引范宁曰」,皇是皇侃,南北朝时代的大儒,他的注疏里面引范宁的话,「孔子悦其志道之深,不汲汲于荣禄也」。孔子为什麽欢喜?因为看到漆凋开的志向很深远,也很谦虚,而且特别是他没有那种名利心。他不是为了求荣禄而去做官的,他是真正为,用我们现在话来讲,为人民去服务,去施展远大的政治理想的,帮助治国平天下,所以「志道之深」。这种人出仕,他来做官造福人民,这是国家之幸、人民之幸,所以孔子很欢喜。
蕅益大师注解这段话说,「唯其信有斯事,所以愈觉未能信也」,这个解释又深一层。他说,正因为漆凋开「信有斯事」,漆凋开说自己『吾斯之未能信』,这个斯就是讲他出仕、做官为人民服务的事,他觉得没有自信。可能不相信自己能够做得很好,是有担忧。但正是因为他信这个事,他有这种志向愿意去为国为民做一番贡献,他这个志向很真纯,所以他才更觉得未能信,这是表现出他那种如履薄冰、如临深渊、战战兢兢的心理。接受重要的使命,知道这可不是轻易能做得好的,所以更加兢兢业业、勤勤恳恳的要把它做好。正因为他有这种心,所以孔子欢喜。而他因为有这种心,所以蕅益大师说,他正是「信有斯事」。他信什麽?只有我们用那种戒慎恐惧的心,战战兢兢、如履薄冰、如临深渊的心,才能够做好这份事。他信这个,所以他才说出自己没有自信心,生怕自己一下懈怠了就做不好。所以,可见得漆凋开那种诚敬的心,这是值得我们学习。
这使我也联想到自己,现在走上弘法的、弘扬传统文化这条路,真的,我也是没有自信。最开始的时候,我在美国,在大学教书的时候,我们恩师老人家就鼓励我到澳洲去,说「澳洲现在大学聘请我做荣誉教授,希望我代表大学,代表国家(就是澳洲),去参加联合国教科文和平的会议,去推动宗教团结和弘扬和谐的文化,希望你来澳洲给我做个翻译」。我当时接到师父这个电话,真的是一点信心都没有。我跟老人家说,「我是教金融的,英文水平也并不是特别好,教教金融课还行,但是让我用英文来讲传统文化,给您老人家做翻译,这个我没有信心,做不好。自己做不好,自己没面子也无所谓,就怕给您老人家丢面子」。结果恩师非常的仁慈、慈悲,跟我讲,「不要紧,我们共同努力」。我这一听,老人家这样德高望重,在世界上真的是名望这麽高,对我们这些无名小辈竟然说出这样谦虚的话,说「我们共同努力」,把自己降到跟我们平等的地位上。我当时一听,这不能再推脱了,虽然说这里讲的我「斯之未能信」,我没有自信心,但是还得要努力去干,就是要希望能够战战兢兢努力把它做好。于是就把美国的绿卡放弃了,到澳洲去。昆士兰大学正好又聘我去教书,正好师父也是在昆士兰大学,这也是天意,所以就到了澳洲。
从二OO三年一月开始,之后的四年当中,都跟随老人家在全世界各地去推动和平教育的理念,走了很多地方,参加过很多次会议,真的五大洲都走遍了。当时老人家也鼓励我,说你现在也可以有空多讲一讲这些传统文化。说这个话是二OO二年,我那次还没从美国迁过去,就刚刚拿到澳洲的移民签证,跟我母亲一起到了澳洲去安家,老人家就鼓励我。我说我哪行?我也没自信心,我说我自己现在学得也不好,工作也挺忙,哪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来弘法?老人家又鼓励我说,不要紧,你可以兼职弘法。我一听「兼职弘法」,听起来还行,反正兼职,不影响我的本职工作。我本职是在大学教书,兼职的东西可以有空就做做,没空可以不做,反正我们也是义务的,没有任何压力,所以就敢于答应。
结果我这一答应,老人家就叫我,这样,你将美国那些科学家们、医生们所做的轮回的研究,他们的科学证明材料,你整理一下,给我们净宗学院同学们讲一堂课。马上任务就布置下来了,那我就赶紧准备。准备好了,我是花了四十个小时写好一份一小时演讲稿,然后老人家说,这样,你就到摄影棚去讲。摄影棚讲?我从来没讲过,又没信心,登上老人家讲《华严经》这个宝座上,我们哪敢?这是狮子座。结果老人家鼓励我,没关係,你去吧。于是又战战兢兢的上了这个座。当时没有听众,对着摄影机,真的很不习惯。因为我们在大学讲课,虽然也有一些经验,但都是对着这些听众讲,从来没有试过没有听众你在那里讲,所以讲得非常不自然。大家如果要是看过我在二OO二年六月份,这是我第一次在摄影棚讲,「生命轮回的科学成果报告」。那个片子,你会发现这个人讲得真是太古板,又从头到尾没笑,也不知对谁笑,笑都笑不出来。所以有人见到我说,你怎麽看起来比你在片子上要年轻?其实不是年轻,我是在那个片子上显得太老了。所以你看,这就是赶鸭子上架。但是经过这一段努力之后,有了一点点信心。
第二次,老人家又跟我讲,现在我们在讲《华严经》,你可以蒐集一下美国太空总署NASA他们关于太空物理学的一些科研成果,因为《华严经》里面讲到很多这些宇宙人生的真相,太空物理学都有,我们来找找,看看能不能够对照一下。我就去找,反正我以为师父要讲,我就好好准备。把材料准备好了,确实做了一番的搜索,自己也没看,就拿了一大堆材料,中英文的都有,交给师父,让他老人家做为他讲经的一些素材。其实我原来以为这样做就好了,结果我把这些材料端到老人家面前的时候,老人家说,这样,你来讲。我这一听,原来老人家不是自己要看,是让我来讲。我又不是学太空物理的,我哪能看得懂这些东西?又没有老人家这个智慧,怎麽能讲得出来?
而且老人家希望我接《华严经》的义理来讲,我《华严经》都没看过,就光听听老人家讲的这些道理,虽然也能明白一点,但是怎麽能讲得出来?结果老人家说,不要紧,你赶快准备,四天之后你上净宗学院摄影棚给我去讲。又是赶鸭子上架,结果就在家里闭关四天,足不出户,就啃这些太空物理学,然后又去搜索《华严经》。也不知那时候怎麽弄的,真的是佛菩萨保佑、加持不可思议,就弄出一篇讲稿出来,然后就给老人家审阅。老人家稍微看了一下,指点指点,然后说,「这样,明天我十点到十二点在网路上会直播讲《华严经》,但我明天不讲了,由你来讲」。我这一听,原来还要直播,全世界都要收听,这赶鸭子赶得太厉害了。结果真的又是没自信,老人家又是鼓励我,劝我,「不怕,反正你是做心得报告。讲错了,让大家批评指正,没关係」。于是我就上台,大概全世界听众本来在自己电脑面前等着看老法师,忽然出现了一个黄毛小子,大家肯定都不知什麽心理,我也知道。这个压力,你们就知道有多重。终于讲下来了,讲了还不到一小时,只讲了四十七分钟就讲不下去了,就到此为止了。老人家讲经是两个小时,怎麽办?我就想到,我第一个小时讲普通话,第二个小时我就讲广东话,反正凑两个小时出来,这终于也就熬过关了。你看,就是这样慢慢被拉上架。那一次以后,真的,再入摄影棚讲,心理压力就没那麽重了。确确实实非常感恩他老人家对我这种栽培,这种栽培是用一种非凡的手段让你接受,幸好我还能挺得住,脸皮比较厚,能够挺得下来。经过这一番历链,就没有那种恐惧感,信心就足一点了。后来大学已经批我做终身教授了,我就去报告他老人家这个喜讯。老人家也很欢喜,他也鼓励我说,你应该全职弘法。原来是兼职弘法,现在鼓励我全职弘法。这完了之后我就下定决心把工作辞掉,确确实实,当时也是想到老人家的悲心,那种救度苦难众生的心感动了我。自己跟着老人家学了十多年,如果连身外之物都不能舍,那谈什麽入道?因此就把工作放下了,跟老人家学习,全身心投入到学习和弘扬圣贤教育的工作上,到现在也有三年多了。基本上每天在摄影棚里讲,有时候讲四个小时,现在也真有点得心应手。不管有没有人听,在摄影棚里讲,反正对着摄影机也能够如入无人之境,该笑的时候也能笑出来,该哭的时候也会哭出来,这是什麽?讲课能够进入状态了。这是一点点的,你看从二OO二年到现在,头尾八年的时间,慢慢才让自己的信心成长起来。现在确实有信心去把这桩事情做好,「信有斯事」。
老人家劝我要将来复讲《华严经》,这个我也是没有信心,因为《华严经》在佛门里面称为「经中之王」、「根本法轮」,听众里头是什麽人?都是大彻大悟明心见性的法身菩萨。我们连听众的资格都没有,还要去讲,真的没有这个信心。但是现在慢慢一点点培养,反正现在历链得也能够去接师父的球,他给我们什麽球,我们就老老实实的接着,到最后总有好处,就是一个老实、听话、真干。
这是蕅益大师解说,「唯其信有斯事,所以愈觉未能信也。今之硬作主宰,错下承当者,皆未具信根故耳」。一开始就信心十足,「硬作主宰」,认为我能行。要知道你起这个念头,往往里头含有着一点傲慢,自己可能过高估计了自己,硬作主宰。幸好我信心不足,还好。就怕什麽?一开始讲的话,信心过足,这就「错下承当」。本来担当不起来的,以为自己能担当,有了这分傲慢心,自高自大,就往往什麽?诚敬心就没有。有轻慢,他诚敬就没有了。一分诚敬得一分利益,十分诚敬得十分利益,没了诚敬心,这件事也做不好。
你看,连漆凋开去做官,这个事情都需要有谦卑、谨慎、诚敬的心,更何况来做弘法利生的事业?这个事业真的是古德讲的「非将相之所能为」,我们哪敢说就能承当得起来?所以不能有增上慢。傲慢,昨天我们讲到的,是君子的重障。子贡正是因为有傲慢,所以虽有高才大用,但是孔子眼中都没把他当作一个君子,因为「君子不器」。他是一个大器,但还是个器(君子不器),这是「皆未具信根故耳」。那种傲慢心,实际上他的信根其实是没有的。他那个信心是一种狂妄,没有根。所以,反而表面看起来卑弱的人,他的信心才会有根,在他慢慢不断成长的时候,他的信心跟着成长,这才是正路。
下面又说,「寡过未能,圣仁岂敢?」你看,圣贤人、仁者,自己说自己寡过都做不到。寡过就是过失少一些,都做不到。换句话说,还发现自己很多过失。《论语》里面有一句话说,子曰:德之不修,学之不讲,闻义不能徙,不善不能改,是我忧也。孔子自己说自己,他所忧虑的是什麽?自己「德之不修」,没有修德;「学之不讲」,他没有去讲学;「闻义不能徙」,看到该做的、应当做的事不能去做;见到不善的,自己不善,有毛病、有过失不能改。这是圣人之忧,他所忧虑的是这个,换句话说,他看到自己还有这些毛病。他有这个忧,说老实话,他才能真正得到乐,他才能得到「学而时习之,不亦悦乎」的喜悦。如果没这个忧,他得不到喜悦,因为他就不会学而时习,他就不肯学,他也不肯习,习就是真干。
所以我们现在走上这条圣贤之路,要弘扬传统文化,真的,自己没有资格,不足以为人师,不敢为人师。自己德没有修好,还是很多的过失毛病,习气很重,业障很深。那麽天天得要修德,把自己那些毛病习气格除掉,这是《大学》里讲的「格物」。让自己的性德一点点的开发出来,「修德有功,性德方显」。怎麽做?我们用的方法就是讲学,「学之不讲」也是圣人之忧。我们虽然是讲学,绝不敢以老师身分自居。人家对我们很尊敬,称你「锺老师」,我们岂敢?这是德不配位,只是什麽?做学生,做圣贤的学生。上台讲课,对谁讲?对老师们讲。我常常跟听众们说,你们才是老师,我这台上的是学生,每天学习之后,向老师们汇报自己的学习心得,请老师评判一下,这学生到底有没有进步。所以为什麽讲学?就是逼着自己学,学了之后得讲。为了讲,你得学,自己给自己一点压力。现在恩师已经不用给我压力了,原来是给我压力,「唰」就把我拉上架子去了,现在他不拉我上架我也要上架,我已经进入这个状态了,不讲学是我忧也。
孔子当年他也是这个心。他知道,一天不讲学,自己要是不好好学、不讲,人家不学,自己也不学,这就退步了。学如逆水行舟,不进则退,一定得讲学。所以很多见到我的,隔了一段时间之后见我面,这些同修讲,这段时间没见你,发现你提升得很快。祕诀在哪?确实,我自己也感觉到,今年比去年讲的就是不一样,境界不一样,就是觉悟水平不一样,我们对圣贤的意思理解深度不一样,确实进步。虽然做不到日日新,也能做到年年新,祕诀就在于讲学,习讲不断。老人家这一生给我们做的榜样就是一生不离开讲台,你看真的是活到老、学到老、讲到老。今年八十四了,还天天讲,这已经给我们指出最好的路子,我们照着走就好。我也要讲到他这个年龄,八十四的时候,我想,或许也能够有一点水平,虽然未必达到他的水平,他的一半应该有了。只要用功努力,这是能够做到的,这个信心是不断不断的去增加。但是讲学是一个手段、工具,最重要是让自己改过迁善。「闻义不能徙,不善不能改」,这就是没有改过迁善,这就是圣人之忧。所以恩师有一个墨宝,写的毛笔字,说什麽?「成圣成贤之道无他」,没有别的,「勤讲学、勇改过而已」。这讲得非常精确,跟孔子讲的一样,比孔子讲的字数还少。「勤讲学、勇改过」,这个勤讲学就是学要讲,改过就是修德,闻善能徙、不善能改。圣人都自己叹自己寡过未能。
孔子又说,「子曰:君子道者三,我无能焉。仁者不忧,知者不惑,勇者不惧。子贡曰:夫子自道也」。孔子讲君子之道归纳起来三条,孔子很谦虚,说我没一条做到,「我无能焉」,一条都做不到。这三条是什麽?「仁者不忧」,没有忧患;「知者」,有智慧的人他没有疑惑;「勇者」,勇敢的人他没有畏惧。子贡听到夫子讲这话,说「这正是老师您自己说自己,您这三条真的都达到了」。当然,子贡眼目中看孔子是圣人。子贡是个好学生,非常尊重老师,这就是什麽?师道,尊师重道。什麽人配做夫子真正的弟子?就得像子贡那样,将自己的老师真正看作是圣人,仁者、智者、勇者,真正他心目中的老师是圣人。老师是不是圣人?老师自己不会觉得自己是圣人,但是学生眼目中他真是圣人。因为学生有这种尊重心,所以他能学道,一分诚敬得一分利益,十分诚敬得十分利益。
各人心目中,他可以有不同的想法。夫子自己认为自己不是圣人,但是学生认为他是圣人,这两个人都得利益。夫子自己不认为自己是圣人,所以他还是不断的提升。可是在别人眼目中,他已经是圣人了。而圣人心中绝对不会以为自己是圣人,如果以为自己是圣人,这个人还是凡夫。为什麽?傲慢没放下,我执没放下。他有个我,「我是圣人」,完了,有个我就不是圣人,圣人无我。仁者都可以达到无我,你看仁者是二人,二人是什麽?你和我都是我,没有说你跟我对立的,有对立就不是仁。仁者无敌,敌就是对立,没有对立是什麽?看一切人都是我,跟我一体的,这是仁,所以他才能够做到仁者爱人。爱人就是爱自己,就像一体的,手也是我,脚也是我,头也是我。你是头,他是手,这个人是脚,那个人是全身各个细胞,这是代表一切人,我都爱,爱他们就是爱自己,这是仁者。所以圣人无我,这个存心我们自己要明瞭。老师绝对是谦虚,可是学生绝对是恭敬老师,那各自得各自的利益。
下面这里讲,「既不生退屈,亦不增上慢。其深知六即者乎?」这是蕅益大师讲的,接前面「寡过未能,圣人岂敢」。他因为有不敢,没有那种傲慢,但是他也不生退屈,他不会退心。他不会说,「反正我达不到,圣人的境界我没办法达到,我就不去努力了」,他叫退屈。所以又不退屈,又没有增上慢。增上慢是自以为自己很行,其实不行,那叫增上慢。所以就是「心无下劣,亦不贡高」,这才是真正圣人。这个境界,我们从漆凋开的讲话当中,去体会怎麽才能真正做一个君子、做一个圣人。
下面讲到的「其深知六即者乎?」这是问我们一句,让我们去悟。这个「六即」我们要解释解释。蕅益大师注解叫禅解,里头是禅味十足,很有味道,让你对很短的一句话你可以咀嚼半天,去参、去悟。现在问你一句,你当下要明白,可是我们有必要解释这个名相,然后你们自己去悟。这个「六即」是佛学的名词,它是天台宗里面所讲的。根据天台教义讲六即佛,佛是圣人、大圣人。我们用儒家的讲法就是圣人,可以称为「六即圣」,不讲六即佛,我们讲六即圣,道理是一样。
第一叫「理即」。什麽意思?这是在理上讲,每个人都有自性、都有佛性。换句话讲,每个人在自性本性上讲跟圣人是一样,都是「人之初,性本善」。这个本善的善,不是善恶相对的那个善,有相对就不叫本善,是落到分别意识当中的善。这个本善是超越我们意识的,没有分别的善、没有对待的善,是绝对的善。所以这个善是一个形容词,就是圆满的、完美的一种善,没有丝毫瑕疵,这是讲我们本性。圣人确实是完人,完人就没有过失,是完美的。这是每个人,乃至每个众生都是如此,这是理即,理即圣。按理讲,你也是圣人。但是现在你不是圣人,为什麽?《三字经》讲的「性相近,习相远」。这句也是《论语》里面讲的,孔子自己说性相近、习相远。本性上讲,就是理上讲是一样,都是圣人,可是习性上有天渊之别。圣人确实是行为纯善、心地纯净,可是我们心地有很多烦恼、很多恶念,行为很多不善,这是相远了。怎麽办?就得要去修道,「苟不教,性乃迁」。什麽叫教?《中庸》上讲的「修道之谓教」,你得修道,你得修行,你得修身。
修身,首先第一个你得明白道理,这是讲到第二「名字即」。这个是什麽?从经典上学习了这些圣人之道。我们现在从经典上去了解,读《大学》、读《论语》,将来我们读《孟子》、读《中庸》,还有儒释道的这些经典,我们都能明白,原来真的我们本性本善,我们是可以跟圣人一样的。现在我们问题在哪?有习气、有毛病、有烦恼,我们也知道。该怎麽去除?我们也懂得方法。这叫名字即,虽然懂,但是没做到,有名无实,这是名字上的圣人。这是什麽?也很难得,就是他知见是绝对正确的,这个人可以去讲学了,他讲得没错,可以上台讲,但是他没做到。我想我自己恐怕就是这类人,有名无实。当然,未必说了解得十分透彻,但总是在理解上是正确的,我们自己有这个信心了。确实,学了十多年,而且恩师让我们上台讲,如果我们会讲错,恩师肯定也不让我们讲,怎麽能误导大家?所以讲肯定是会讲得不错,但是自己做不到,叫名字,只有名没有实。「说到做不到」,说句俏皮话叫「骗人」。做到了再说是圣人;说了就去做,都能做到,就是贤人;说了做不到,那叫骗人,我们就属于这种人。但是大家也不要担心,虽然骗也是骗对了,你们听我讲也能成圣人,只要你真的去做。我做不做得到,你们不要管我,你能做到,我就很高兴了。当然我自己一定去努力做,希望说了之后,真正逐渐逐渐自己做到,这是我们的目标。到最后,骗久了,自己就不骗了。这是名字位上。
第三,真正就实修了,「观行即」。观行即不仅在理论上懂了,而且真正能依教奉行。所行、所言、所思,身口意三业造作跟经典要相应,这真正是依教奉行。圣人教我们怎麽做,我们就老老实实这麽做;老师教我们怎麽做,我们也认认真真的去落实。但是他没有真正成就,只是在观行位,这是他在实修当中,在修学进步的过程中,还没有真正毕业,还没有真正取得果位、取得学位。
到第四叫「相似即」,相似即圣。这相似即就入位了,就是他已经到了一个层次。这个层次至少在佛门里面讲,将见思烦恼断除,这个真正是圣人了,但是是小圣,还不是大圣。他的这个境界已经出离三界六道,不会在六道里面受生、轮回。佛教里面有个学位给他,叫阿罗汉。你证得阿罗汉果了,这相似即。当然这阿罗汉里面有四果阿罗汉,一果、二果、三果、四果,都叫阿罗汉。最基本的初果,他至少断了见惑,见是见解,就是见解上没有丝毫的错误了,完全这个见解上跟宇宙人生真相相应。虽然他还是有烦恼,但是烦恼很轻,而且他知见绝对不会错误。这个相似即,在世间看他真的是圣人了。像孔子,他自己不以为自己是圣人,子贡看他就是圣人,我们看他也是圣人。当然,孔子的境界我们不敢评论,我们凡人怎麽敢评论圣人?所以,他是相似即,还是更高一点的位次,我们不敢去评。
第五更高,叫「分证即」,或者分真。真叫真如,真如自性,分证真如自性。这个分是他有阶级、有程度,但是他是真圣人了,他真正开了大智慧。在佛门里面讲,这是断一品无明以上的,真正是叫法身大士。这个无明烦恼,是在断了见思烦恼和尘沙烦恼之后。见思烦恼也叫执着,尘沙烦恼也叫分别,无明烦恼叫妄想。他把妄想、分别、执着都断了,但是他还有些习气,就是妄想的习气,但是那个不妨碍,这种人是真圣人、真佛,不是假的。相似的还是假的,但是相似,看起来很像,一般比他低程度的人看不出来有什麽区别,但是他自己知道,比他高的人知道。但是分真位的人是真的了,在《华严经》上讲有四十一个等级,四十一品位次,分证位。
一直到最后第六,是「究竟即」,究竟即圣,究竟即佛。究竟是圆满了,超越四十一品,断尽四十一种烦恼习气,真正圆满证得自性,本性本善圆满现前,成为一个圆满的大圣,这叫做究竟即。所以叫六即佛,我们称六即圣也可以。这个「六」和「即」是两个意思,两个分开来讲。「以六治上慢」,我们懂得上面有六层不同的境界。我们知道自己现在的境界太低了,不要说相似、分证、究竟这三个上面的位次,就是下面的,理即当然个个都有,没话说了,我们现在充其量叫名字即,名字位上的,有名无实的,甚至名字上还没有圆满,你还有很多经典未必能够圆通。圆满贯通,这叫解悟,不是证悟,解悟不能成为真正的圣人。观行,我们也说老实话,做得不好。虽然也能依教奉行一点,但是差得太远了。相似、分证更不必说。这是什麽?知道这些高位次,自己不敢有增上慢,自己真的是太差劲了。
但是说即,「以即免自屈也」,虽然知道这条道路很高远,但是不能够退屈,不能够退心。这讲的「即」,你就是、即是这个意思。名字位上你就是。为什麽?你要是在名字上面,你经典的理论上通达了,你说的跟圣人说的一样,你说的当下跟圣人不是一样吗?这名字即是劝勉你的,你也不要退心,要慢慢的去提升。所以,说六、说即,这两个意思就是蕅益大师让我们这里去参悟的,「其深知六即者乎?」六即两个字意味深长,不可傲慢,也不可退屈,总是要勤勤恳恳努力的去提升自己。
本文摘录自《细讲论语》钟茂森博士讲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