尊敬的诸位大德、朋友,大家好!我们继续来学习《论语.学而篇》,请看第十五章:
【子贡曰。贫而无谄。富而无骄。何如。子曰。可也。未若贫而乐。富而好礼者也。子贡曰。诗云。如切如磋。如琢如磨。其斯之谓与。子曰。赐也。始可与言诗已矣。告诸往。而知来者。】
这一章是子贡跟孔子的一段对话,是学生向老师请教问题,同时也是一个学习心得的汇报,老师也是非常善巧的帮助学生提升,从这里我们看到师生之间学不厌、教不倦,师资道合这种情形。
我们来看朱子的解释,他讲到『贫而无谄』,谄就是卑屈的意思,我们讲谄媚巴结;『富而无骄』这个骄,是矜肆的意思,矜是骄傲,肆是放肆。朱子讲,「常人溺于贫富之中,而不知所以自守,故必有二者之病」。常人就是平常人,一般普通人在贫或者富这两种境界当中都不知道去自守,自守是守住自己的节操,我们讲操守。在贫穷的地位上,往往会生起卑屈的心,自卑而又爱好谄媚巴结;在富贵的地位上,很容易就会生骄慢、放肆,这两种都是病。
子贡在这里告诉他的老师,说能够贫而无谄、富而无骄,这两种病都去除掉,所谓无谄无骄,这是知道自守了。可是这个境界并不算很高,朱子讲,「无谄无骄,则知自守矣,而未能超乎贫富之外也」,换句话说,在这个境界里头,心里还有贫富的分别。虽然不生谄媚或者骄肆这些烦恼,但是心中还离不开贫富二相,离圣人境界还是很远的。子贡,我们想一定是达到这个境界了,他能做到「贫而无谄,富而无骄」,子贡是富贵人,历史上记载他是大富,很会经营,真的是富可敌国,他能够做到富而无骄,在富贵当中仍然能够谦虚好学,难能可贵。
他把自己的心得向老师汇报,问老师,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怎麽样?『何如』就是请问老师,讨老师一个评价。老师怎麽回答?『子曰,可也』,孔子告诉他,这个还算可以。「可以」后头肯定还有未尽之辞,下面还有话说。换句话讲,子贡这个境界算不错了,比起凡人来讲已经高出很多,但是还不算高,还有很多要进步的空间。所以子曰可也,『未若贫而乐,富而好礼者也』。
孔子所说的这个境界就比子贡要高,他说贫而无谄、富而无骄,不如「贫而乐,富而好礼」。这个乐是快乐,朱子讲,「乐则心广体胖而忘其贫」。在贫困的境界里头,依然保持心地宽广,身体舒泰。体胖,这个不念胖,念盘,它是表身体舒泰,那种从容安详的样子。为什麽能做到这样?因为他还在追求着成圣成贤,他忘记了贫困的忧恼,所以他乐。就如颜回箪食、瓢饮、居陋巷,仍然是不改其乐,他是贫而乐,所以颜回的境界就高过子贡。
富而好礼,在富裕的境界里头还能好礼,这个好礼,朱子讲「好礼则安处善,乐循理,亦不自知其富矣」。虽然家境富贵,可是他绝不会有骄慢心,处处都能够遵礼而行,真正做到非礼勿视、非礼勿听、非礼勿言、非礼勿动,这是好礼。他不仅是知礼,知礼是好礼的基础,《论语》里面讲,「知之者不如好之者,好之者不如乐之者」。他不仅知礼,而且好礼,在遵循礼的生活当中,乐而忘忧,所以他能够安处善、乐循理。他安住在善法当中,他遵循天理而行,不亦悦乎,不改其乐,在富贵当中也不自知富贵,换句话说,他将贫富都忘了,心中已经没有贫富的分别执着。
所以子贡的境界,我们看出他是善人的境界,但是贫富二相未破,还有分别执着;孔子这里讲到的贫而乐、富而好礼,是忘其贫富,没有贫富二相的分别,因此,子贡听到以后他也就更加的需要勉励了。孔老夫子在这里给他这麽一回答,首先是称许他现在的这个水平,但是,勉励他继续提升,真的是叫循循善诱。
郑康成的注解里面讲到,「乐谓志于道,不以贫为忧苦」。贫而乐,为什麽他乐?像颜回,他为什麽乐于箪食、瓢饮、居陋巷?因为他志于道,他有崇高的志向,他没有想到贫困是忧苦。所以,一个人专心致志求学求道的时候,他绝不以衣食贫困为苦。
郑康成自己也做到了,郑康成是东汉的大儒,他先后游学十几年,曾经拜当时的经学大师马融为师,后来学成以后,马融都自叹不如。所以,郑玄(郑康成)一下子就成名了,远近向他拜师的弟子非常多。朝廷听闻他的德行学问,也多次的聘请他入朝担任要职,但是郑康成不恋名利,看到当时东汉末年朝廷的黑暗,羞于跟那些追求名利者为伍,所以不愿涉足仕途。屡次朝廷邀请,他屡次都拒绝,自己一心一意从事着书讲学这个工作。记载里面还讲到,汉灵帝时期,当时执掌朝廷大权的是外戚大将军何进,他为了笼络人心,想要邀请郑康成入朝为官。当时州郡的官吏胁迫郑康成,郑康成不得已只好入朝去见何进。何进为了表现礼贤下士的样子,所以对郑康成是礼敬有加,设大礼来迎接。郑康成为了保持自己名士的节操,拒不穿朝服,而是穿着普通儒者的便服跟何进见面。只隔了一夜,还没等何进给他授予官职,他就逃走了。
后来朝廷也是屡次征他入朝为官,他都拒绝了。最后到汉献帝时期,献帝请郑康成做大司农,这是位列九卿的高官。而且当时圣旨下来要迎接郑康成入朝,所过州郡的这些郡县长都出来送迎。郑康成逼得没办法,在家拜受了朝廷的官职以后,乘车到了许昌,到半路就藉口有病请求告老还乡,所以仍然是没有到任就职。因为他也在形式上拜受了这个官位,所以后人也称他为郑司农,他是大司农的官位。据记载,当时郑康成接到十四次的邀请,请他出来做官,但是他皆拒而不受。这真的是名士的清高,不愿与那些唯利是图的官员为伍,而是一心一意在学术上去钻研,以布衣而雄视世人,不愧为真名士!
郑康成,我们知道他的着作很多,《论语》,实际上我们今天读到的版本也是最终由他会集而成,他也有对《论语》的注解,成为汉代最着名的经学大师。而他难能可贵的是,不仅真正在学术上有这样的成就,而且他的德行也跟他的学术成就相匹配,真正是有德有学。他之所以能够这样成就,正是他视名利如浮云,不恋功名,把名闻利养、五欲六尘的享受统统放下,真做到了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,担当起颜子箪瓢陋巷家风,才有这样伟大的成就。这是什麽?贫而乐,这是因为他志于道。所以郑康成自己对《论语》这一句的注解是「志于道」,他有真实的体会。志向最重要,学贵立志。
朱子讲读书,「书不记,熟读可记;义不精,细思可精;唯有志不立,直是无着力处」。我们读书求学,目的是在哪里?朱子讲读书,背诵很难背,没关係,熟读就能背。读多几遍,人家十遍能背的,我百遍也能背了,人十能之,我百之;人百能之,我千之,我总是能背下来。对书里头的义理不能够精详的理解,细细的去思惟、去参考注解,也能够理解。唯有志向不立起来,就没有着力处,所以最重要的是志向。
志向在哪?志于道,志在圣贤,我为道而求学,不是为名利而求学。有这样的志向,就将贫富都放下,真正做到贫贱不能移、富贵不能淫、威武不能屈,这是有志向的君子,他才能做到真正的好学。所以,贫而乐就比贫而无谄要好;富而好礼,好礼是自己能够内肃,待人能够恭敬,这就比富而无骄要好,待人恭敬比不骄傲又高一筹。
子贡听到夫子的讲解,他就悟了,真的是做到闻一知二,举一反三。他悟了孔子的意思之后,他就引用《诗经》的一句话来表达。子贡言语是相当优秀,夫子讲,「不学诗,无以言」,子贡学诗,也学得很好,所以言语相当的漂亮。你看他这里用《诗经》一句话来表达他的悟处,引用《诗经.卫风.淇奥篇》。『子贡曰:诗云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其斯之谓与』,这「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」是出自于《诗经》里。他讲到,他问夫子,贫而乐(乐什麽?乐道,志于道),乐道,富而好礼,乐道、好礼这个意思是不是就是《诗经》上讲的切磋琢磨?这是向夫子请教,同时也是汇报。
这个切磋、琢磨的意思,朱子的解释,他说这一句诗是讲到,「言治骨角者」,就是做骨角这样工艺品的人,「既切之而复磋之」,他用骨角来做成工艺品,他有切的时候,有磋,来凋琢;「治玉石者,既琢之而复磨之」,有凋刻玉石的,用一块玉石凋成人物这种形像,他琢和磨,这都是凋刻时候的动作,「治之已精,而益求其精也」,细细的去凋琢,精益求精。这是讲到切磋、琢磨的意思,这是用做骨角、玉石工艺品这桩事情,比喻我们治学也要精益求精。朱子讲,「子贡自以无谄无骄为至矣,闻夫子之言,又知义理之无穷,虽有得焉,而未可遽自足也,故引是诗以明之」。子贡原来就以为贫而无谄、富而无骄这个境界已经是最高的了,马上就来向夫子报告,好像要准备请夫子来给他印证他学成了。可是他听到夫子这麽一讲,说这个境界不行,未若贫而乐、富而好礼这样的境界,他就明白了。知道义理无穷、学无止境,不能得少为足,他虽然得到了一点点水平,但是不可以自足,要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,所以他引用《诗经》这句话来表明他的这个悟处。
学生如此的好学,而且如此的聪颖,当然老师是非常的高兴,底下老师也表达他的欢喜之心,也是对学生的嘉许。『子曰:赐也,始可与言诗已矣。告诸往,而知来者』。这个赐就是子贡的名字,子贡姓端木名赐,端木赐。老师称呼学生直呼其名,就好像父母称呼儿女名字一样,老师跟父母的地位过去是相同的;而一般的朋友不能称人的名,要称他的字。所以我们一般人称他称子贡,不能称他端木赐,这样很不礼貌。只有谁才能称?只有老师和父母才能称名。连皇上称人都要称字,这是礼,这是敬人。夫子叫着子贡的名字说,「你啊,我现在开始可以跟你谈诗了。」为什麽?「告诸往,而知来者」,这个诸,孔安国的注解说,之的意思,当之字讲。就是告诉他一部分的内容,他马上就能够引申理解下面的内容。
朱子说,「往者,其所已言者」,夫子已经说的,这是往。说了什麽?告诉他,「未若贫而乐,富而好礼」,这是已经说了的,这叫往。来者是「所未言者」,没有说出的话,结果子贡都能悟出来。他马上能悟到,学问就好像骨、像玉石,要经过切磋琢磨才能成美好的工艺品,他悟到这一点,这是夫子没有说出来的,但是他悟到了,所以孔子嘉许子贡的悟性。读诗要有悟性,要懂得举一反三,知道一点,他就能悟到另外的二、三点,这才能够读诗,所以孔子说,你有这样的悟性,才能跟你来谈诗,否则谈不上来。真正会读诗的,能鑑往知来,能够预知未来盛衰兴亡之事,这才是真正会读诗。
这悟性哪里来的?悟性就是一种智慧,这个智慧不是说你学得很多就有;恰恰相反,你放下得多,你才会有。老子也说,「为学日益,为道日损」,求学,肯定是学得愈多愈好,天天增加;可是为道日损,损是减少,修道是要放下。「损之又损,以至于无为,无为而无不为」,你不断的放下,损之又损,放下,再放下,放到最后统统放下了,就是无为的境界,什麽都放下。什麽都放下了,本性的智慧忽然现前,无为则无不为,无知则无不知,这是真正修道。
所以孔老夫子要我们学,学是什麽意思?我们第一章「学而时习之」这个学就讲到,就是觉悟的意思。不是让你只是学知识而已,知识是无穷尽的,学不完的;但是你能够放下障碍本性的妄想、分别、执着,你就觉悟,一觉悟,你证悟自性了,你就无所不知,这是真正圣贤为学之道。
所以,不能满足于现前的境界,要不断的去放下。为学就好比上高楼,你一层一层的上,你得先放下一楼才能上二楼,放下二楼才能上三楼。你一楼要是不肯放下,你怎麽能上二楼?你上了二楼又不肯放下二楼,你就上不了三楼,所以必须得放下。你看子贡能放下,他原来的境界只知道「贫而无谄,富而无骄」,这好比上了一楼;然后孔子给他一点拨,他就放下现在的境界,上了二楼,他就悟到还有「贫而乐,富而好礼」,他境界提升了。他如果自足,不肯放下,他永远在那一楼;他一放下,悟性就现前,然后夫子给他讲,我现在可以跟你谈诗了。你放下了,悟性现前,继续放下,你的悟性愈来愈大。这是你本有的自性智慧,不是从外面学来的,放下就行,放下什麽?就是放下妄想、分别、执着。
朱子有一段结论的话也讲得非常好,他说,「此章问答,其浅深高下,固不待辩说而明矣」。他说这章师生之间的问答,看出师生之间的境界浅深高下,不用去花费很多口舌就能够明白。「然不切则磋无所施,不琢则磨无所措。故学者虽不可安于小成,而不求造道之极致;亦不可骛于虚远,而不察切己之实病也」。
朱子在这里提醒我们,虽然学道要看悟性,但是如果好高骛远,一味的追求所谓的悟性,而不能踏踏实实的去修行,就是切磋琢磨,切磋琢磨是把自己的这些习气给消除掉,如果不这麽做,实在也得不到真实的学问。所以「不切则磋无所施,不琢则磨无所措」,这都是讲到要实实在在对自己的烦恼习气要切除、要磨掉,不可只在这些语言文字上去空谈所谓的悟性。人家子贡是真正通过切磋琢磨得来的学问、得来的悟性,我们不是这样,我们没有经过切磋琢磨这些踏踏实实用功的过程,悟性就出不来。所以学者虽然「不可安于小成」,安于这个浅的层次,「而不求造道之极致」,这是一个病,只安于小成,不肯百尺竿头更上一步。学无止境,道极其高远,我们要求道,要求达到最高,极致是最高,如果没有这个志向,这是一种病。有这个志向,「亦不可骛于虚远」,就是不能好高骛远,不能急于求成,想一步登天。学问不能躐等,所以朱子在这里提醒我们,不可「不察切己之实病也」,切己之实病就是自己现在的习气毛病。虽然志向高远,但是这个过程还是一步步来,不能躐等、不能越级,脚踏实地,每天都像曾子那样「吾日三省吾身」,省察自己的过错,一点点改正。这是切磋琢磨,我们的悟性才能够出得来,所谓「修德有功,性德方显」,我们真修,把烦恼习气修掉,我们本性的智慧德能才能透得出来。所以朱子这里提醒我们还要脚踏实地。
我们再看蕅益大师《论语点睛》里所说的,他说,「子贡之病,在愿息,又在悦不若己。故因其所明而通之。告往知来,全是策进他处」,这是一段。他讲子贡的毛病在什麽?在愿息,又在悦不若己。这是《孔子家语》里头所提到的子贡这两个方面的毛病。什麽叫愿息?这个愿是愿望,息就是休息,就不干了,这叫愿息。
在《孔子家语》里头记载,有一天子贡就跑到孔子身边,跟孔子说他不想留在老师身边继续学习了,学得很厌倦,想辍学。孔子也是循循善诱,他的仁爱就在于不舍弃自己的学生,看到学生出现这种状况,孔子就跟他交谈,你为什麽会想停学?子贡说,我对学习厌倦了,「倦于学,困于道」,我「愿息于事君,可乎?」我想休息,怎麽休息?我去事君。事君就是到朝廷里做个官,这也是一种休息,总比求学要好得多,这可不可以?孔子就告诉他,他引《诗经》一段话说,「温恭朝夕,执事有恪」,温是温和,恭是恭敬,朝夕就是日夜。你要事君,你要做一个好官,你得日夜都保持着温良恭俭让这种品德,做起事来认真负责,这是恪尽职守。所以事君很难,绝不比求学容易,你哪能说得到休息?
子贡又问,我「愿息而事亲」,事君很难,我就事亲,我回家孝敬父母,总没那麽难吧?孔子也告诉他,事亲也是难的,真正的孝子是从不厌倦的来侍奉自己的双亲,永远无休止的去奉献,所以你又怎麽能得到休息?子贡就如是又问了好几条,说我「愿息于妻子」,我侍奉妻子,总算会简单一点?或者说「愿息于朋友」,「愿息于耕」,耕种,我回家耕田。每一次问,孔子都一条一条的给他驳正,做这些事情都不容易。
搞到最后,子贡也没法了,他就问,难道我就没得休息吗?孔子就告诉他,有,他就拿手指着身旁一个坟墓,就在这里你就得到休息了。你看到这个坟墓,这就是我们休息的地方。结果子贡很感叹说了一句,「大哉乎,死也!君子息焉,小人休焉」。死亡真的是这样重大的事情,不管是君子还是小人,到这都得停止了。古人讲到,活到老,学到老,学不了,君子一生都是好学,真正是学到断气那一刹那,还不停止,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。
佛法从三世的角度来讲就更明瞭了,人生在世做什麽?就是不断提升自己,到了下一生又能提升,一直提升到最后,把所有的妄想、分别、执着都切掉,都磨掉,你本性现前,你成佛了。所以学无止境,修道之路非常长远,怎麽可以那麽容易退心?看到这个路途长远就退,怎麽能成就?所以子贡的毛病,这里讲在「愿息」,他没有那种恒心来学,老师给他驳正。
另外一条,又在悦不若己,这也是出自《孔子家语》里面的记载。什麽叫悦不若己?孔子有一天说,「吾死之后,则商也日益,赐也日损」。商是子夏的名字,赐是子贡。孔子说,我死了以后,子夏还能天天进步,但是子贡就会天天退步。曾子在旁边就问,「何谓也」,为什麽?孔子说,「子曰:商也好与贤己者处,赐也好说不若己者」。说子夏喜欢跟比自己贤能的人相处,所以,「能亲仁,无限好,德日进,过日少」,他天天能进步;但是子贡他喜欢什麽?跟不如自己的人相处,悦不若己,悦是喜欢,不若己就是不如自己的人,跟他相处,所以会天天退步。
孔子告诉我们,「无友不如己者」,不要跟在德行学问上不如自己的人做朋友(做朋友就是向他学习,跟他亲近),不要这麽做,为什麽?你这麽做,你自己提升不了,你会被他影响,被他拖后腿。应该跟比自己德行学问高的人交往,如果没有这样的人,你找不到怎麽办?跟古人交往,古人贤者多。读他们的书,读他们的着作,不等于是听他们的教诲吗?像我们的恩师当年师从李炳南老先生,李老告诉他,你要拜印光大师为师,向他学习。我们恩师没有跟印光老法师见过面,但是,有印光大师《文钞》在,就可以读他的着作,这也就是做他的弟子,这叫私淑弟子,我们也能够「德日进,过日少」。夫子讲子贡有这个毛病,很喜欢跟不如自己的人交往,为什麽?我们想大概是子贡比较喜欢显耀自己,在比他优秀的人面前没东西显耀,他就跟那些不如自己的显耀。我们从《论语》里面一些篇章,我们也能体会到、品味出子贡有这个性格。就是本章,你看他有这样的心得,他也要跟老师说出来,请老师给他印证,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点喜欢人表扬的性格。所以老师也不给他很好的表扬,只是说「可也」,就是还行,及格,打六十分。可以,但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,不增长他的傲慢心。
《孔子家语》里面记载的这段话,也是孔子提醒子贡要注意,跟比自己贤能的人交往,其实真正提升自己。可能你跟他交往的时候,你不如他,心里有点沮丧,甚至可能有点压力,但是这绝对是对你有好处的;跟那些不如自己的人,好像没什麽压力,可以放开来,甚至做一个老师了,要知道,「人之患,在好为人师」,所以交友不得不谨慎。
从这一章,蕅益大师给我们点出来,就能看出子贡有愿息和悦不若己这两个毛病,这真的是非常敏锐的指出问题所在。所以孔子「因其所明而通之」。他已经明瞭贫而无谄、富而无骄,还要点通他,让他更进一步,这都是对他的鞭策、勉励,叫策进。「告往知来」,孔子也是嘉许他,他有这个悟性,马上引《诗经》来说明自己的悟处。孔子说告诸往而知来者,这句不仅只是表扬,更是对他策进,「全是策进他处」。从这里体会到老师那种慈悲的用心,抓紧一切机会点拨学生,提升学生。
蕅益大师下面还有一句话说,「道旷无涯,那有尽极。若向乐与礼处坐定,便非知来矣」。道旷,旷是宽广无涯,这个没有尽极,不能得少为足。孔子在这里给他点出来,「贫而乐,富而好礼」,这又是一个境界了,如果你在这个境界上坐定,执着这个境界,你又不能上楼,这就不是知来了。告诉你这一条,你又定在那,怎麽能够叫知来者?你还得往上提升,一层层的提升,也就是不断的要放下,放到最后你本性明德才圆满现前。所以从这里我们看到,道,修道之路无止境,非要全体放下,本性全体现前,才叫做圆满毕业。
今天我们第一堂课时间到了,先说到此地。谢谢大家。
尊敬的诸位大德、朋友,大家好!我们继续来学习《论语.学而篇》。请看本篇最后一章:
【子曰。不患人之不己知。患不知人也。】
朱子在《集注》里面引用尹氏的话来解释,尹氏是尹彦明,他是程颐的弟子。「尹氏曰:君子求在我者,故不患人之不己知。不知人,则是非邪正或不能辩,故以为患也」。这个患是忧患的意思,忧患的不是说别人不知道自己,而是自己不知道别人。
尹氏注解说,「君子求在我」,君子行有不得,反求诸己,一切都是反省自己,绝不向外攀求,而是向内求,求在我而不求在人。既然求在我,所以就不需要忧虑别人知不知道自己,人家知不知道自己,关係不大;所忧患的是自己德行学问不足。自己德行学问高了,何必忧虑别人不知道自己?自己有道,有德行、有学问,人家不知道,只是自己没有施展的机会,就是有才而不得用而已,这是天命,没有什麽可值得忧虑的。
如果不知人,那就是大患。为什麽?「是非邪正或不能辩」。对于别人是什麽样的一个人,他所作所为是是还是非、邪还是正,我们不能辨别,这就会引来忧患。譬如说,我们有德行、有学问,希望能够为社会、为众生服务,别人来请我们出山,我们也要懂得值不值得去协助他,这个人是不是一位良主、明主。古人讲,良禽择木而栖,良臣择主而事。你得知人,才能判定该不该出山去协助他。如果他并不是贤德的人,而是只追求名闻利养,只是假藉你的德行学问来装扮他,就像刚才我们讲到的,东汉时代郑康成屡次接到朝廷的聘用,包括当时的外戚大将军何进也以厚礼来邀请他出山来服务,但是郑康成都拒绝了。为什麽?没有明主,这些人都是搞名闻利养的,不值得我出来,这是知人。
做为一个领导,也要懂得选贤才而任用。千里马常有,伯乐不常有,千里马是比喻贤才,贤才不是说找不到,是真正能识贤才的英主难遇。所以领导、领袖不得贤才,这也是不知人,也会是忧患。求学的人也要懂得选择良师益友,孔子说「无友不如己者」,我们选择一定是比自己贤能的、优秀的这些人做为师友,也要知人,如果不能辨别他的贤愚、是非、邪正,这就是一个大患。这是夫子在这里所说的。
蕅益大师在《论语点睛》里面讲到,「自利,则亲师取友,必要知人。利他,则应病与药,尤要知人」。学习圣道,目标是自利利他。《大学》里头讲到的,「大学之道,在明明德,在亲民,在止于至善」。明明德是明谁的明德?明自己的明德。明德本有,现在不明了,所以才要学、才要修,把明德的障碍去除掉,就能够使明德显明,这是明明德,所以它是自利,也有利他。我们要明明德就要学,就要亲师取友。孔子自己都说,他也不是生而知之,他也要靠学而知之。要学,必须要有贤师良友,亲近善知识,「能亲仁,无限好」,我们就要知人,知道他是不是真善知识。所以要知人,这是对自己自利而言,选择师友。
利他,我们学习圣道不仅是自利,还要帮助别人。不仅自己明其明德,还要帮助别人也明其明德,这是利他,就是《大学》里讲的「亲民」,帮助众生。帮助众生破迷开悟、离苦得乐,他迷在哪,你要懂得,你得知道。就好像医生治病,要知道病人的病根在哪,应病与药,你下的药方是对症下药,药到病除;你要是不知道他的病根所在,你的药效肯定不佳,所以尤要知人,你帮助别人,更要知道他,他的病在哪。
像我们现在学习圣贤之道,每天自己深入经教,这是自利;每天我们在摄影棚里面分享学习心得,通过网路跟全世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学习,这是利他。我们讲解古圣先贤的典籍,如何讲法?也像应病与药一样,要看现在人患的是什麽病,你讲的要切中要害,让他听到之后他真正能够觉悟,能够改过自新,把病给治好,这要知人;如果你不知道现在社会大众患的什麽病,就你这样依文解意这麽讲,也没讲错,但是大众得不到益处。所以讲解一定要结合我们的生活,我们日常会犯什麽毛病,要切中要害。
所以讲法要契理契机,理是圣贤道理,这个我们一定要符合,不能乱说;机就是根机,现前大众的根机是什麽样,你得符合大众的根机。如果契理而不契机,这是闲言语,说了没用,大众不感兴趣,听了没有受用;契机不契理,那叫魔说,胡说八道,讲的好像让人听起来挺有意思,很符合大众口味,可是并不是正理,那就更不妥了。所以讲圣贤道理,契理契机这都要智慧。知人,如何做到知人?孔子在《论语》里面讲到,「不知言,无以知人也」,要通过人的言语来判断这个人的人品,因为言语是他心理的表现,他是怎麽个想法,他自然而然会在言语当中表露出来,通过他的言语来辨别是非善恶。好比说现在的媒体,电视节目、新闻报导,媒体的取向是一种言语,我们听一听,就能判断现在社会到底出现了什麽毛病。如果媒体里面拼命的讲怎麽赚钱,怎麽得到利益,而不教仁义,正如孟子见梁惠王的时候说,「上下交征利,而国危矣」,我们就知道社会出现什麽问题了。大家都讲竞争,讲利益的追求,社会就有危机了。这个危机包括天灾,天灾是人心所感,人以善感、天以福应,人以恶感、天以灾应,天灾会出现;也包括人为的,像经济的危机,金融海啸,人祸是战争、暴乱。这些都属于危机,归根结柢就是过于重视利而忽略了义。
孟子讲到的,「王何必曰利?亦有仁义而已矣」。我们真正提倡仁义之道,社会自然得到利益,讲仁义,利在其中;光讲利,不仅没有仁义,危机都会来。所以从方方面面我们帮助社会回归伦理道德的传统,帮助人心转恶为善,从刻薄转成厚道,这要知人的智慧。
不仅要知言而后知人,夫子讲还要听其言、观其行。知言是第一个层面,还得要观其行,看他们的行为。如果言行不符,讲的是漂亮话,但是他行为并不如此,我们还是要用他的行为做判断。所以知人真的是有智慧,这种智慧,一个是经验,人生的阅历丰富,他就会有这种智慧,但是这种智慧并不圆满;真正有圆满的知人智慧,要自己心清净。放下那些自私自利、名闻利养的追求,你的心就清净,头脑就清醒,就很容易感知到对方的心理。所以智慧怎麽来的?还是要放下,放下得愈多,你的智慧就愈足。
这里我们就将「学而篇」总共十六章的内容讲完了,「学而篇」可以说是《论语》里面最重要的一篇,它是学圣的纲领,可以说这一篇也涵盖了二十篇的《论语》,道理都在这里讲尽了。实际上圣贤的教诲是一而多,多而一,千言万语都可以一以贯之。你看孔老夫子跟曾子讲,曾子是夫子的传人,孔夫子讲,「吾道一以贯之」,讲得再多,归纳起来就是一,曾子把这个「一」给我们勉强说出来,「忠恕而已矣」,忠恕也是涵盖整个圣贤的存心。
我们把《论语》二十篇如果做一个提纲挈领,用一句话来概括,可以用「学而篇」第一句,「学而时习之,不亦说乎?」这也是一以贯之,圣贤之道就在一个学字。「学而篇」这个篇题就涵盖了整部《论语》,「学者,觉也」,学是为了什麽?觉悟,觉悟才叫实学。所以圣贤之道在什麽?在觉悟,也就是《大学》里讲的「明」,明明德第一个明字就是觉悟的意思,明瞭了。把不觉的东西、不明的东西放下,你就明、你就觉了,你就成圣人。
所以学觉悟,要落实、要实践,就是修放下的功夫,把那些不觉的、不善的、不明的放下。具体而言是什麽?自私自利、名闻利养、五欲六尘的享受、贪瞋痴慢的烦恼,这些就是本来没有的不觉、不善,放下,你时时都能提起警觉心,这是学而时习。无时不觉、无时不习,习是你真干,真放下,你就不亦悦乎。不亦悦乎,你是证得圣人的喜悦,这种快乐凡人体会不到,它是从自性流出来的法喜,不是外面境界带来的刺激。外面带来的,财色名食睡那种叫刺激,不是快乐,更不叫喜悦;不亦悦乎这个悦是你真正得到受用,你证得了。
圣贤之道有信、解、行、证四个阶段,学是信、解,时习是行,不亦悦乎是证,愈学愈欢喜、愈快乐,最后你证得大圣,你大乐现前。所以「学而篇」可以说是纲领性的,以一概全。真正领会「学而篇」这十六章,你成圣成贤都没有问题,以下的十九篇是给我们更加详细的来说明如何去成圣成贤。
我们来看第二篇「为政第二」。因为每篇的篇题都是採用本篇第一章前面两个字或三个字做为篇题,所以这个篇题在解释第一章里头那句来讲就可以了。我们来看第一章:
【子曰。为政以德。譬如北辰。居其所。而众星共之。】
这个共实际上念拱,拱有向的意思,围绕、相向这个意思。朱子在《集注》里面解释说,「政之为言正也,所以正人之不正也。德之为言得也,得于心而不失也」。这个『为政』的政,我们讲这是把持政治,这叫为政。谁是为政的?这一国的领导人,这是为政者。为政的意思,朱子说「政」就跟正邪那个正、正确那个正是一个字,它的意思,「政者,正也」,正人之所不正,人有不正的地方,你把他正过来了,这叫为政。这也有出处的,《论语》里面就有一章讲到「季康子问政于孔子」。季康子是鲁国三家大夫之一,三大家他是最大一家大夫。他把持朝政,治理得不好,所以他要向孔子问政。「孔子对曰:政者,正也。子帅以正,孰敢不正?」夫子就讲,政者正也,政治是什麽意思?就是公正无私这个正,你守住公正,你给大家做个好榜样。子帅以正,子是对季康子的尊称,说您老人家帅以正,帅是表率,你给大家表演出正的样子,以身作则,谁敢不正?整个国家也就正了。你把持朝政,你正了,大家都正。「己身正,不令而从」,你不用下命令,大家都跟着你学,都会做得正。如何得正?要「为政以德」,用道德。所以正的标准是德,符合道德的就叫正,不符合道德的就不正。
朱子解释,「德之为言得也」。德字可以当得到的得字来讲。什麽意思?「得于心而不失也」。道德,你真正按照道德而行,你就能够得民心;不失民心,你就不失天下。得民心者得天下,失民心者失天下,关键是为政者自己要行得正,这叫为政以德。
夫子用了个比喻,『譬如北辰,居其所,而众星共之』。朱子解释说,「北辰,北极,天之枢也」。这个北辰实际上是北极的意思,有古注把北辰做为星的名字,可能是北极星,但是好像有点牵强。朱子这里是说北极,指方位,是天之枢也(枢就像门的轴,门绕着这个轴转,它之所以能开关,因为有轴,门户有个轴),这里就是地球北极跟天空相对的地方,那个空间就叫北辰。
因为我们地球在转,所以我们在地球上看到所有天上的星星都围着北极这个方向在转,所以这北极指向的地方就好像一个门的中枢、轴,所有的星星围着它转。它「居其所,不动也」,也就是说北极指向的天空,这个空体是不动的,就好像门的轴是不动的,门在动,围着轴在动。众星拱之这个拱就是向的意思,「言众星四面旋绕而归向之也」,所有的星星围着北极这个空体、这个中轴在环绕,用这个来比喻人君、领导者就好像北辰一样,众星比喻他的大臣和他的百姓。为政者、领导人能够居其所而不动,所有的臣民就围绕他转,就是围绕、拥护他,为什麽?因为他为政以德。
所以朱子说,「为政以德,则无为而天下归之,其象如此」。他行得正,用道德来修养自己,就能够得到无为而治。无为是什麽?他不起心、不动念,更不是想要去做一些什麽事。他无为,他不用起心动念做什麽事情,自然得到天下人归仰。为什麽?这是一位圣王,这是用北辰来比喻这样的一个相。所以,我们中华老祖宗的文化重德行,《大学》里讲的,「自天子以至于庶人,壹是皆以修身为本」。无论你是国家领袖、天子,还是庶人,一般普通老百姓,都要以德为本。你以德为本,「本立而道生」,你这个本,根本正了,一切都能正,所以身修而家齐、家齐而国治、国治而天下平。为什麽?因为天下都是围绕着一身在转的。就像一个圆,身是圆心,家、国、天下是圆周,你身正了,整个圆都正了;身,这个圆心摆得不正,整个圆周也就跟着不正。譬如北辰,众星拱之。
实在讲,身还有一个圆心,就是我们的心,所以叫心正而后身修。心如何正?你能格物、致知、诚意,你的心就正,你把贪瞋痴慢这些烦恼放下,你心就正。你有所好乐,就不得其正,好乐是贪;有所忿懥,就不得其正,忿懥是瞋,瞋恨、不高兴,都是瞋,瞋恚心;有所恐惧、有所忧患,则不得其正,恐惧、忧患这是愚痴,不明因果、不明事理才会生出恐惧忧患来。所以,把贪瞋痴放下,你心才正,你身才修。一正一切正,心一正,身、家、国、天下全都正。为什麽?身家国天下,完全是你心中所现物。所谓「一切法由心想生」,「一切唯心造」,你这心能造天下万物,所以心正了万物都正,这叫格物。格物的格是什麽意思?正,万物都正了,这叫格物。怎麽格?从心里头格,格除你心内的物欲烦恼,你的心就正了,万物也就正,这叫格物。这个道理非常深,真正悟明这个道理了,你就知道原来修心、修身、为政都是一桩事情,不是不同的事,是同一桩事,一修一切修。
所以朱子引程子的话讲,「为政以德,然后无为」,何必要有为?原来为政都是修身之事,都是你自己修心之事。所以为政以德,你就修心而已,你修身而已,不用起心动念做什麽有为的事业,也能够无为而治;反过来,我们如果为政不以德,无论你怎麽去治理天下,还是不能圆满,总有欠缺。所以圣人为政抓住根本,《大学》里讲,「此谓知本」,这知道根本了。我们能不能知道根本?根本在哪?就是讲你修身,修身就在格物、致知、诚意、正心,这是知本,这是「知之至也」,你真正知道这个,你的知才叫圆满。为什麽?你真知道这个道理,你必定会反求诸己,从自己身心来修,这叫从根本修。然后你才知道,原来根本没有外面的事,全是你自家的事,都是你心内的事。朱子又引范氏,就是范祖禹,也是位大儒,他讲,「为政以德,则不动而化、不言而信、无为而成。所守者至简而能御烦,所处者至静而能制动,所务者至寡而能服众」。这也讲得很好,继续把这个道理给我们来分析。你为政以德,你用道德来修身,这是为政以德,从而影响家国天下,就能做到不动而化。你不用去向外攀求,你就自自然然能教化百姓,因为百姓都看着你,向你学习。不言而信,你说的话自然就能够让大家信服。甚至你不说话,完全用身教,你就有这样的信用,大家都对你心悦诚服。无为而成,你不用起心动念想着我怎麽样去为政,自自然然政治清明,社会和谐。成,成什麽?成就和谐社会,和谐世界。所以这是大道理。
「所守者至简」,你所守的,守着什麽?守着德,最简单的,只管自家,不管人家,只顾自己修德,人家自然受你转化。所守者至简,最简单,但是能「御烦」,御是驾驭,烦是很繁琐,很多样的事情你都能驾驭得好。我们讲领导人是日理万机,这很繁,很烦人的事,果然你能够守着至简之道,你只是一味修德,《大学》里讲,「有德此有人」,你就有很多能人帮你。他们对你真正是敬服,他们由衷的愿意帮助你,因为你是有德之人,你真正做到垂拱而治。「所处者至静」,你处在什麽地方?静而不是动,你心能够安定,能够静虑。因为《大学》里讲的「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」,你能够知道反求诸己,认真的修德,你心也安静,你就能「制动」,你就能够驾驭动盪的场面,以静制动,整个场面就让你定下来。这是你的功力深厚。「所务者至寡」,你所做的事情很少,寡是少,根本不需要做很多事,就是自己修德,天天反省检点,苟日新、日日新、又日新,这是你应该做的,就一桩事,「而能服众」,大众就能服你。
蕅益大师在《点睛》当中说到,「为政以德,不是以德为政。须深体此语脉,盖自正正他,皆名为政」。他讲的这个道理很深刻,「为政以德」跟「以德为政」不一样,我们细细去品味,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不同的。以德为政,这里面有起心动念,你还要想着用你的道德去为政。现在我们讲「以德治国」,你看这里面有没有起心动念?确实有,有就不叫无为,所以就不能称为无为而治。为政以德,这里头没有起心动念,他真是无为而治,他注重自己修德上,重心在德,而不是为政。以德为政的目标还是为政;为政以德它目标是修德,这真的叫以德为本。抓住这个根本,德修好了,自然政治就好、经济也繁荣、社会也安定,社会国家都能和谐。所以,我们仔细的、深深的去体会这个语脉,为政以德。
所以朱子讲,对于古圣先贤的道理要「虚心涵泳」,不断的去玩味,才能品出里头的真实义。真实义是什麽?蕅益大师给我们点睛点出来,「盖自正正他,皆名为政」。为政是什麽事情?就是自正正他之事。所以「政者,正也」,夫子讲,为政就是正。正什麽?既正自己,也正别人,自正正他。自正是根本,以自正为本就是以修身为本,身正了,别人也自然正,「己身正,不令而从」,这就是为政,为政以德。
江谦先生在《补注》里面为我们又讲到,「为政以德,则正己而物自正。不言而民信,不动而民敬,不怒而民威于鈇钺」。为政者真正自己修德,自己正了,一切物都正,这个物包括人物、包括一切事物都正了。为什麽?道理很深,简单说来,自己跟一切物是一不是二,自己以外没有他物,全部的物就是自己。宇宙和自己完全是一体的,所以自己正,整个宇宙万物都正,一切人、一切事、一切物无不正。你深体到这个道理,你就知道真的应该从根本修。所以,到了这个境界,不言而民信,你不用言教,大家都对你信服;你不动,没有任何举措,人民百姓都对你尊敬,都能够向你学习,他也正;不怒,你不发怒,而民威于鈇钺,他就自然不敢造罪业,不敢犯罪,这个比刑罚更有效果。
江谦先生又讲到,「又上老老而民兴孝,上长长而民兴弟,上恤孤而民不倍。故取譬于北辰,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也」。上是指上位的人,为政者。上老老,第一个老是动词,尊敬的意思,对老人尊敬这叫老老。在上位的领导人能够尊敬老人,敬老爱老,百姓也就兴孝道,孝道就是敬老爱老。首先对自己父母要孝敬,从而能够孝敬一切人,叫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」。上长长,第一个长也是恭敬的意思,对长辈恭敬这叫长长。领导人能这麽做,百姓也能兴悌道,大家都能够尊敬自己的兄长、长辈,从而带起敬重长辈的社会风气。
现在社会有个普遍的问题,就是对老人不恭敬。老人好像没有用了,退休了对社会没有带来任何利益,所以被人所遗弃。如果有这样的风气,这个社会怎麽能和谐?你想想,一个老人工作了一辈子,服务于社会,服务于人民,到他晚年的时候反而被人遗忘,甚至被人所嫌弃,他内心里是什麽样的感受?他怎麽能够心安?社会又怎麽能够安定?所以对老人我们都要恭敬、敬爱。老人不是一个没用的人,而是我们社会的恩人,我们对老人不是遗弃而是应该报恩,这样孝悌之风才能带起来,这需要整个国家领导重视这条。
上恤孤,恤是怜悯的意思,怜悯孤儿、弱小的,人民百姓就不会行悖逆之事。所以真正要和谐社会,我们要提倡敬老爱幼。孟子讲的,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,天下可运于掌」,社会和谐并不难做。所以用北辰来做比喻,讲领导就像北辰一样,居其所,而众星拱之,你行善、你修德,大众也就跟着你行善修德,社会自然和谐。
现在时间到了,我们就讲到此地。有不妥之处,请大家多多批评指正。谢谢大家。
文章摘录自《细讲论语》钟茂森博士讲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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